从熟悉场地,到挑选马匹,检查马鞍,教习骑术,崔异都做到了亲力亲为,压根就没有让旁人来插手的打算。
“这个,你觉得如何?”
崔异给她相中的,是一匹十分精神的桃花马,毛色是白中带有红点的,状若桃花,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温柔秀气的味道。
“就它了!”
为了照顾他起伏不定的情绪,许含章立即毫不犹豫的点头加应声,强烈表示了对他眼光的欣赏,接着便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鞍,双腿一夹马腹,用一只手牵住缰绳,一只手在桃花马的鬃毛处蹭了蹭,表示了对它的喜爱。
崔异很领情,很受用。
这匹貌似温柔秀气的马儿却不领情,不受用,只眼皮轻蔑的一抬,顺带打了个不屑的响鼻。
“万物皆有灵。它可能感觉到了你就是个绣花枕头,不会骑,想给你个下马威瞧瞧。”
许含章满脸错愕,崔异则了然的一笑,“等学会了骑马,你就知道其中的好处了。至少,你若是想开溜了,也能跑得快些。”
然后又道:“骑马,可不是光有胆子和力量就能做的,你还得学会控马。”
所谓的控马,并不是拿鞭子可劲儿的抽,让它屈服,而是要运用自身的重心去配合它,在马背上保持平衡,待得熟练后,就试着让它来配合你,并调动和协调自己的四肢,学着向它发出拐弯、直行、疾行的指令,如此循环往复,渐渐就能和它培养出默契来。
“来。你先跑一圈,给我看看。”
崔异饶有兴趣的说。
许含章像模像样的提起了缰绳,催马前行。
桃花马很有骨气的梗着脖子,脚下纹丝不动。
崔异嗤笑了一声,手腕一悬,假模假式的挥了挥鞭子。
但见鞭梢还未落到马身上,它便撒开腿跑了起来。
“……”
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许含章很想把桃花马的头掰过来,朝它翻一个鄙夷的白眼过去,奈何随着它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便越来越胆怯,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缰绳,生怕会被它颠下去了。
“缰绳别抓那么紧,你快把马勒死了!”
崔异又嗤笑了一声。
许含章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减轻了抓握的力道。
“弯腰、身形伏低,别像个木桩一样,直愣愣的杵在马鞍上!”
“眼睛要平视正前方,不要跟做贼似的,东瞟西瞟的!”
“你是在催马还是催命!还不快点儿让它慢下来!”
“该调转马头了!”
期间,崔异不断的发出声调各异的嗤笑,而许含章不断忍受着惨无人道的调教,不由产生了一个深深的疑问——这到底是在驯马,还是在训她?
接着就转换成了深深的委屈——如果换做是凌准来教自己骑术,那他一定会很有耐心,很仔细的,断不会像崔异这样笑里藏刀、阴阳怪气。
只可惜,他不在这里。
这一出神,一感慨,就忘了去注意自身的平衡度,腰腹立刻不受控制的往右边偏去,带着她身形一歪,一只脚倒挂在马蹬上,整个人以极为难看的姿势自马鞍上滑下,倒栽葱似的往地上磕去。
“小心!”
崔异惊呼了一声,飞扑上前。
许含章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见他大步越过了自己,来到桃花马的面前,利落的扯住缰绳,将正欲扬蹄发狂的它稳住。
“没事吧?”
然后,他十分关心的拍了拍它的脑袋,问道。
桃花马无比谄媚地扭着头,往他肩上讨好的蹭了蹭。
“真乖。”
崔异笑容和煦而温暖,任由它蹭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的转过身,看向仍保持着倒立状态、眼神呆滞的许含章,“你这副样子,还真像一只烤鹅。”
接着,他不紧不慢的解开了马镫。
紧接着,他突如其来的一撒手……
许含章便吧唧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虽说马是静止不动的,她又离地面很近,摔下去一点儿也不疼。
但是,她的心却受了重重的伤,几乎摔成了无数的碎片。
……
……
三日后。
傍晚。
春风微凉,空气新鲜中带着清冽。
马场边的草丛里,不时有蛐蛐儿发出高一声低一声的鸣叫。
许含章面朝着夕阳的方向,不急不缓的骑马缓行。
经过了几日的磨合,桃花马终于勉勉强强的接受了她的存在,肯驮着她到处溜达了,而不是时刻抱着要把她掀下马背、让她出丑的打算,动辄撒开四蹄狂奔来吓唬她。
“听说,你的生辰要到了?”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
许含章侧头瞧过去,只见郑元郎就站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
她拨转了马头,似笑非笑地看回去,“难不成,你要送我五百两做贺礼?”
又是五百两!
郑元郎闻言,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隐隐作痛,自尊心也隐隐作痛,同时还有些恼怒。
但一触着她那狡黠灵动的眼波,恼怒的情绪就顷刻间消散了。
红粉青娥映楚云,桃花马上石榴裙。
他冷不丁就想起了这句诗。
虽然她穿的是胭脂红的胡服,并不是石榴裙,脸上也脂粉未施,素到了极点,但总体的意境也差不离了,看上去又利落又妩媚,和平日里的她截然不同,显得格外有精神。
“你的生辰,不和十一郎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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