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是对坟地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情结,只不过孤身在外,无论是投宿在农家抑或是住进驿站里,细想起来都多有不便,还不如歇在坟地里来得安全,来得省事。
“嘶……”
等填饱了肚子,她便找了棵较为高大的树干,缓缓的将身体倚靠过去,然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痛呼。
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骑术。
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她大腿内侧的皮就都磨破了,不时的往外渗血,若是再骑上一段路,估计就会像小产了似的血崩,将里裙和亵裤都染得血迹斑斑。
偏生这荒郊野外的,她既找不到纱布和草药来给伤处敷上,又不好意思把外裙直接撩起来,伸手去按揉那个部位……
所以,她只能默默忍着了。
“唉……”
良久,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犹记得今年以前,她每天过的都是胆战心惊的日子,什么样的苦,什么样的痛,她都经受过,甚至连利箭穿体而过的撕裂感都能面不改色的捱过去。
可如今不过是破了点儿皮,流了点儿血,她就撑不住了,叫疼了。
真是越来越娇气,越来越不像样了。
许含章自嘲的一笑,慢慢的沿着树干滑坐在地上,微眯着眼,准备打一个盹儿。
而林子外,桃花马正欢快的在溪边喝水,并对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看了又看,似是在欣赏自己秀丽的身姿。
忽然间,月亮悄悄的隐进了云层里。
无边无际的黑暗朝天地间涌来。
与之一道而来的,还有一层又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下一瞬。
桃花马的四蹄忽然变得僵硬。
它虽是被圈养在马场里,没有跟随崔异真正的出外打过猎,见过血,但它毕竟是有灵性的,能清晰的感受到未知的危险正在向它靠拢。
明明没有风,它颈上的鬃毛却被吹得十分凌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环过了它的脖子,正冷冰冰的抚弄着。
而平静的水面上,赫然出现了一张张光怪陆离的人脸。
他们面无表情的望着它,似是下一刻就要从水中伸出一双双白骨尖尖的手,将它拖下去。
“过来!”
林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桃花马被惊得嘶鸣出声,随即扬起四蹄,不要命的往林间奔去,一路惊飞野鸟,踏破落叶无数。
“那些只是鬼,没什么好怕的。”
许含章吃力的站起身来,拍了拍它的脑袋,安慰道。
说来也是她疏忽了。
宿在鬼气森森的坟场里,对她来说,是最佳的选择。
但对它来说,就是最坏的待遇了。
“没事了。”
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贴在了它的额头上。
经过老者的开导,她已不再会轻易动用自己的血气施术,而是改用轻飘飘的纸符来应付。
桃花马觉得鼻头被垂下来的纸张挠得有些痒,便不满的喷了个响鼻。
但自从这玩意一贴上,那些影影绰绰的乱象便都消失不见了。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正常的不得了。
于是它没有任性的把这张纸符蹭掉,而是讨好的放下四蹄,趴坐在了许含章的旁边,让她靠着它,把它当成了一个肉垫来用。
“它身上没有虱子吧?”
马儿好不容易谄媚了一回,许含章却蹙着眉头,在心内默默的嘀咕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
马儿终是撑不住了,很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不打算继续为这个能干的女主人守夜。
而许含章也短暂的进入了浅寐的状态,鼻翼间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一阵风过。
树上的花叶簌簌落下,落在了她的发端。
而月光,则是歇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在眼下描出一弯含蓄柔媚的弧度。
她的体态窈窕而婀娜,肌肤胜雪,发缀花叶,身披纱衫,靠于白马之侧。
此情此景,倒有些像是神话中那绝艳于世的山鬼女神,正静静地等在林间,期盼着情郎的到来。
只可惜,她要等的,永远都不是他。
林中。
树影里。
崔异无声无息的从黑暗中步出,深深的凝视着她的睡颜,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片刻后,他无声无息的走进黑暗里。
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
……
“十一郎!”
山坳里,骤然响起了一声缠绵至极的呼唤。
日间,吴玉姬被那颗飞溅的眼珠子给吓昏了去,直到天黑,她才悠悠醒转。
这一睁眼,便瞧见凌准皱着眉,肃容端坐于棚子一角的茵褥上。
而凌审行正坐在他的对面,同他低声说着什么。
“就算是长得一模一样,也别想要把我糊弄住。”
凌审行很是自得的笑着道:“她阿娘的眼睛里光华流转,举手投足间风情独具,美好而缱绻。而她,顶多是有着一具差不多的空壳子,神韵、风姿却一样都没有,性情更是被甩下了一大截。说到底,她估计是个冷情冷性的,没有真正的享受过情爱,所以才会失色成那样,白瞎了这一张好脸。”
又道:“她撒谎也丁点儿都不走心,居然说是来拜祭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烧成一团黑炭了,骨头和牙齿黏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遑论是分开安葬和立碑了。这样的情形下,她到底能上哪儿拜,上哪儿祭啊?”
“她一定是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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