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力的兽颚,在咽喉塞入一只拳头时,牙口也根本无法咬合;为抗拒腹下潜在的威胁,头狼四肢竭力逃离,怎奈利爪只徒劳地挠起一堆沙土。
哽住狼的咽喉,坚持的时间不用太久。因为关靖力气就要耗尽,在那之前如果狼没有窒息而死,那他不是死于狼的利齿,就是死于体力不敌的衰竭。
不行了……
腹部突然被泼下一片滚烫的液体。
狼喉头收紧的肌肉接着瘫软松开。狼身就要压下来时,一个力量果断地向上提起了它,并抛到了一旁。
关靖眼前出现了一柄滴着血的短匕首,银亮的月辉在平滑的刃上反出一道白光。黑暗瞬间湮没了他的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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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完全失去重心,在红黑交替的深渊中上下浮沉。
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恍惚里,耳边传来了一阵辚辚的声音。
是马车的木轮碾过道路上的碎石。
车舆的蓝色布帘不时被风向里吹动,斜照的红色夕阳在坐榻上闪动,夹带着舆外空气中新割稻梗的香气。紧紧倚在朱宽身边,但他只能从朱宽膝上抱着的弟弟那里,未断乳的幼童沉睡的呼吸中感到安心。
尽管才五岁,但这段时日以来,家中发生的各种完全无法理解的变化里,他也能感到屋宇摇摇欲坠的危险。
何况他们此刻在逃亡的路上。
已连续好几日,几乎一刻不停地在赶路。去向他并不知道,但曾听说“长城之内已无法安身立命”,那该是去往父亲从前常驻的关外。
“啊!”
忽然,紧闭的舆门外,御者一声短促的痛呼。
随即是一抹血红“噗”地喷洒到舆门窗棂后的白纱上,马车停了,他能清晰分辨御者的尸身从车右侧落到道边土中。
“里面可是朱宽?”舆外轻蔑的声音传入,“真没想到一介门客竟被委予如此重任!”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收得更紧,朱宽的拥抱硌痛他的身体。
“关屈和他的一妻一妾已于二日前问斩,朱宽,你护主的职责也算是到头了!”
彼时还不懂得那些话,他抬头看看朱宽,那张脸上是盛怒的神情。
“还要我再多言么?”门外人语气突然严厉道,“出来吧!制曰:杀无赦!”
朱宽伯似鼓足了勇气,环着他的手臂松开了,举在半空的手犹豫片刻,便伸向舆门……
毫无神智中,关靖在竹榻上微微挪动身子,有一刻,他感到一双手正为他换下额头上的湿布。
凉水让额头的高热渐渐下降,他再次沉入梦中。
“关靖兄,来的这几日,阿斜儿觉得,长安是个好地方……”
“嘘……”竖起一个手指,他提醒阿斜儿收声。
于是,那个从未真正涉世的少年立刻把头凑过来,轻声说:“可惜被昏庸无度的君臣占据……”
就在此时,二楼丝竹一曲终,他听见一楼传上的喧闹和有人拔剑的声音。
“好汉饶命!”
是酒保!他提起剑翻身下楼,适时阻止了一场荒谬的杀戮。正当他目光追随溜走的人群望向杜康酒楼门边时,见到一个腰系长剑却抱着酒壶袖手旁观的男人。
好一副英武俊朗的眉目!望着那副面孔,这是瞬间撞入颅内的想法。
听他责问,那人笑道:“与我何干?”
那双带着笑意的黑色眸子回视着他,二人视线接上的刹那,一丝不注意就捕捉不到的的笑意,冲破了那双眼眸中不知存在多久的坚实冰层。那层冰是用来拒绝别人走近,还是拒绝“入世”、在自身与世俗间建立的屏障?……
时昏时醒中,关靖好像看到有清洗干净的匕首,正被灯炷上黄色的火焰燎烤。接着,那柄被火焰舔舐泛黑的薄刃逼近他,在他胸口紧靠竖着的箭身硬木切入。
他脑中惊惶,又昏厥过去。
反着朝阳金光的赤炀,剑尖已经划破了眼前人交衽的白绸。
青瓦击响扰得人无比烦躁。
不反抗么?为何不反抗?你的剑是摆设么?!赤炀泛着血光从此人身后穿出,他却开口道:“彼人,刘彻,杀不得。”……你自身难保,为何还要替那人求情?……
令人头疼无比的光影消失,一切重新跌回无尽的混沦之中。
朱宽老泪纵横,颤抖道:“你父亲关屈将军是位绝世大英雄!”
“制曰,杀无赦!”
“当”、“当”,短兵相接的声音。朱宽欲打开车门的手,被舆外突然响起的惨叫阻止。
门外人叫:“是匈奴!”
“他们两个是被大汉国君下令诛杀的名将之后,请您看在这点上饶了他们!”
“呵呵,既然还没有名字,就随了我们,叫做 ‘阿斜儿’吧!”
“……寄人篱下,凡事多忍耐……”
“这是义父赏给你的!”
红色缫绳晃荡系着的白玉,此种美玉据说连义兄、居次们都少有赏赐。
车门被从左到右横贯的重刀劈开,一张目光凌厉却看不出表情的脸透出带着轻蔑意味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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