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在小弟面前落了面子,清了清嗓子,说:“臭小子,小爷我总算逮到你了。你听好咯,咱俩之间还有笔账没算!”
这句话是他平时欺男霸女时说惯了的,他故意喊得格外响,生怕李冬行听出他有那么一点心虚。
可李冬行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说:“离我远些,为了你们好。”
说完就转过身,继续蹲下拧轮胎去了。
那句极冷淡的话,跟一柄冰刀子似的直扎王沙沙胸口,把一颗不可一世的少年心搅和得支离破碎。
他哪知道李冬行是真的只是字面意思,害怕自己一时不察就让那个暴力的怪物冲出来,伤害这些一无所知的同学。王沙沙幼小的心灵里,只把这句话当成了一句冷酷又傲慢至极的威胁。
王沙沙很想摆出一副英勇的姿态,大喊一声我才不怕你,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平生第一次,他在试图教训别人的时候,自己的腿在抖。他发觉自己是真的害怕李冬行,这意味着那句威胁,的的确确发挥了作用。十几岁的王公子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就算他有再多的零花钱,再多听话的小弟,大概都没法百分之百在一个能徒手拧断自行车轮圈的人面前,保住他的小脑袋。权衡利弊之下,他只能跟一只还没斗就败了的公鸡一样,揪着几个小弟,气冲冲地铩羽而归。
之后的两年里,李冬行每次撞见王沙沙,都会看见这同学摆出一副咬牙切齿又不敢发作的模样掉头就走。他从来搞不清王沙沙对他摆出的那丰富而跌宕的表情到底有什么深意,只能当那是自己说错一句话之后的后遗症。
在李冬行的观念里,这大概等同于他“欺负”了王沙沙。
但本着不能和任何一个同学走太近的原则,他也没好意思找王沙沙好好道过歉,后来毕业后各奔东西,他只依稀听说王沙沙后来托了点关系去了所不错的警校,之后便再没了消息。
哪想得到他今天会在这里碰上老同学,而那位老同学居然因为他一句话的过失记仇记了近十年。
想到这里,李冬行只能略带惆怅地叹了口气。
程言不知这段故事,可他从李冬行的表情中窥得了一二,他深知当李冬行露出内疚脸的时候,就算师弟未必真做错了事,可也必定没吃多大亏。
这仿佛让他身心愉悦起来,带着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自豪,拍拍李冬行的肩,决心不再理会之前那俩跳梁小丑。
☆、诡梦(四)
此时武晓菁已经出来,对两人说,经理准了她的请求,作为特别聘请的心理辅导医师,程言和李冬行这几天可以自由出入他们办公室。
他们部门所处的位置的确不好,位于楼层的西北角,窗户朝阴,大白天都阴测测的。不仅如此,办公室开间的大门还正对着这一层的消防通道。按照风水的说法,楼梯拐角处最易聚阴,加之有十三这个数字加成,莫怪待在这儿的人疑神疑鬼。
这间办公室是个二十来平米的大开间,摆着七八张办公桌,还算宽敞。虽说是工作日,留在办公室里的人却不多,加上武晓菁,也就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两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在程言的要求下,武晓菁第一时间带他们看了看休息室。那是一间进门右手边单独隔出来的小间,与茶水间相邻,里头摆着张宽大的沙发床,床上放着同色的靠垫和枕头,旁边茶几下层堆着报纸,上方搁着果盘,和另外一些挺别致的小摆件。朝东的墙上有一扇挺大的窗户,装着竖条纹的百叶窗,调节杆位于右手处,上头还挂着串小巧的银色风铃。
程言在屋子里转了圈,除了觉得这间屋子的布置女性气息十足,并没瞧出什么蹊跷,转头看见李冬行蹲了下来,用两根手指扒开那堆厚厚的报纸,正在研究底下露出来的一角。
那是个金属做的,大约巴掌大小的八卦符,给人用透明胶带黏在了茶几腿上。
武晓菁一见那八卦,脸色就不大好看,冲门外喊了声:“刘哥,进来下。”
刚在外头靠窗坐着的男人走进来,第一眼就往茶几底下瞧,还没等武晓菁说什么,赶紧走过来把被推到一边的报纸堆重新扯回了原位。
武晓菁堪称严厉地瞪着他,过了会叹口气说:“你怎么还做这个呢?我不是说过,别搞神神鬼鬼这套,影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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