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小鱼母亲的话里可以断定,那天余小鱼以全身湿透的模样回家绝非偶然,这些天她一定天天如此,而且她的样子比起被泼水打湿,更像是在大量水中长时间浸泡过。
“泳池,或者私有池塘。”程言随手开了个地图搜索起来,“河就算了,江城没一条河是干净的,余小鱼到底是女孩子,还没兴趣把自己搞得臭气熏天。”
找人的事自然少不了田竹君。
在听说余小鱼也没有理会程言和李冬行之后,不知怎的,他瞧着又恢复了神气,仿佛终于决心把余小鱼的“绝交之言”当耳旁风。
第二天,程言从余小鱼母亲那里问来了余小鱼外出的时间段,三个人分头出门。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程言正在市区一家游泳馆转着,突然就接到了田竹君的电话。
余小鱼被找到了。
程言依据田竹君的指示,匆匆赶到城西公园,李冬行已经在了,正和田竹君一起站在一个喷泉边。
这喷泉建了已经有十多年了,程言还记得他上高中那会就来过这里,那时候这喷泉还会定期喷水,附近往来行人不少,总有些孩子喜欢逗留玩耍,把公园一角搞得热热闹闹。
如今喷泉和这免费公园里的大部分陈设一样,年久失修,寂寂无声,中间灰白色的大理石喷口都爬满了龟裂纹,除了喜滋滋安家落户的青苔之外,再无人愿意问津。
不过那一池水却因连通着旁边新建不久的水上乐园,依旧清可见底。
喷泉池子也是大理石砌的,大约一米来高,到人腰部位置,直到程言走进了些,才看见池子里坐着一个人影。
余小鱼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坐在水里,身上穿着件灰白色外套,下摆在水中漂了起来,随着水纹微微起伏,就像正在轻轻划动的鱼鳍。
“这里有很多植物。”田竹君弯腰撑在水池边上,从水里捞起一片香樟树叶子,抬头看了看头顶交错的树影,“小时候我和奶奶也常来这里,我还记得,有水,有树,很漂亮。我看小鱼出门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她一定不会往毫无荫蔽的地方跑。游泳池人多的地方,她也不会喜欢。所以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程言拍拍他的背,比了个拇指。
这小子平时老犯迷糊,关键时刻却十分靠得住。
李冬行试探一般沿着水池走了半圈,在余小鱼视线的正前方站定。池子里的女孩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视线仿佛穿过了他,直直落到虚空中的某一处。
他走了回来,对程言说:“她进入分离状态了。”
田竹君凑过来,小声问:“那她还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程言:“听得见,又听不见。”
不是他故弄玄虚,而是理论上余小鱼听觉功能完好,只是谁也不知道在她发病之后,会不会通过强烈的心理暗示抑制听觉皮层反应,造成实质上犹如聋哑的效果。
田竹君自己理解了下:“是说,她不想理我们?”
“这是非主观意愿造成的。”李冬行解释,“她并不是故意不理不睬,恐怕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是鱼,鱼待在水里,不耐热,无法在陆地上呼吸,不会眨眼,而且自然不懂人言。”
田竹君一愣:“那,只有打断这种状态,才能让她和我们说话?”
程言:“可以试试。”
田竹君立刻动了起来,绕着池子左三圈又右三圈地又跑又跳,一边跳一边还拼命朝余小鱼招手,就差亮嗓子大声吆喝了。
看着边上手舞足蹈的家伙,程言扶了扶额,颇有些不想表现出认识他。
李冬行微微笑着,用一种堪称慈祥的眼神看过去:“竹君真有活力。”
有活力的田竹君在疑似做完一整套广播体操,又一口气不停地单方面对着水里的女孩念叨了足足一刻钟之后,一脸挫败地挪回程言和李冬行跟前,大喘着气,沮丧地说:“她不理我。”
程言揉了揉耳朵,凉飕飕地说:“看来连唐僧来了都念不醒她。”
李冬行:“那就只有另一种方式,通过进入她的状态,来尝试交流了。”
程言立马恢复了正形,一扯他的胳膊,两眼眯起,充满警告意味地说:“别想使你那歪招。”
田竹君还在呢,当场切换人格可不是好玩的。
李冬行赶紧说:“没,师兄放心。我就是……在想其他共情的方式。”
田竹君:“什么是共情啊?”
李冬行:“简单地说,就是设身处地思考的能力。”
田竹君略微睁大了眼,看了眼水池里的余小鱼,也不知领悟到了什么,突然跟烈士就义似的点了下头,说:“我知道了。”
程言感到大事不妙:“你知道什么了?”
田竹君没回答。
他跟中了咒似的麻利地扯掉自己身上的呢大衣,往李冬行手里一扔,用另外两人从未见过的敏捷身手蹿上了大理石池子,扫了眼那一汪碧水,深吸口气,纵身一跳。
☆、她是鱼(十一)
如果这是个跳水比赛,田竹君刚刚的动作一定只能拿零分。
池边两人都被水花溅了一身,程言抹了把脸,扭头问李冬行:“这小子受了什么刺激?”
李冬行仔细观察着池子里的动静,若有所思地说:“竹君的想法说不定能行。”
喷泉池里,田竹君努力保持着平衡,蹑手蹑脚地走近女孩,在距离她半米的位置停住,一面盯着她的反应,一面也试探性地跟着坐了下来。
余小鱼基本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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