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爷信道教,时常接济过往贫道。蒋三公子七岁时,山上道观开坛做法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三公子随父亲进观礼拜,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道盘腿坐在高高的法台之上,右手宝剑,左手符纸,一口酒喷上去,符纸湿了,又一口酒喷上去,气势过猛,符纸忽忽悠悠飘了下来。法台之下聚集着成千上万的普罗大众,一个个仰着脖子瞪着眼,怎么就那么寸?这符纸跟长了眼睛似的,“吧唧”,直接贴蒋三公子脑门上了,周围齐刷刷盯着他。
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终其浙江一省,老百姓们轰轰烈烈议论纷纷:既然是祈求风调雨顺,那么谁掌管风雨?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龙王爷!
所以,蒋三公子——那是龙王爷的女婿啊!
蒋三公子九岁那年,九九重阳节,缙绅士大夫们结伴登高眺远,不成想,深夜遇雨,各家各户管不得斯文气派了,抱着脑袋四散奔逃。蒋家下手稍晚,只好萎尊曲身进了座破庙,“轰隆”一声巨雷,“哗啦”一阵急雨,庙塌了,受伤了,流血了,但是,我们的蒋三公子却长身而立毫发无损,一众人等傻了吧唧地看着他。
事情过后,蒋老爷派人一查,嗬!龙王庙!
于是乎,蒋家斥重资把小庙修缮一新,勒令蒋三公子从山脚一路跪拜至山顶。三公子正颜寂色严词拒绝,当即,主母暗自泪垂,蒋老爷仰天痛呼:这不肖的儿孙啊!
从此以后,但凡逢年过节婚丧生辰,甚至是春晓夏夜闲来无事,蒋三公子一律迫于无奈带着高香蜡烛三牲祭品进庙叩拜,风雨无阻,简直虔诚(?)之极。
上京科考之前,家祠不进,祖宗没拜,却端端正正给龙王爷磕了四个头,您说这叫什么事儿?
但是——
——考完春闱考殿试,蒋三公子一路过关斩将,堂堂金榜之上,排头第一名状元用金字写着——浙江湖州蒋初蒋启鸿!消息传开,顿时震惊大江南北太湖沿岸,那座巴掌大的小庙立刻人头攒动香火鼎盛。
如此这般,蒋三公子——那坚决是龙王爷的女婿啊!
三公子当真如此让人如沐春风?
那得分什么情况!
这不,这都二十六岁了,蒋三公子依旧孑然一身。
如若遇到保媒拉纤的,三公子总是温笑着说:“我是龙王爷的女婿。”
这话一出口还让别人怎么接?你们谁能帮他把龙王爷的女儿找出来?
虽然蒋初年近而立仍旧孤家寡人,招来了万千疑惑猜测,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人们对他的爱戴之情。
就在昨天,当蒋初还在午睡时,跟随而来的七车土产已然空了一半了,人手一份无一遗漏。并且,患风湿病的得到的是风湿油,近期结婚的得到的是绫罗绸缎,手头紧迫的直接得白花花的大银锭……
与此同时,同样是昨天,蒋初被罢官遣返原籍的流言蜚语还在甚嚣尘上,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要不然他能灰溜溜悄无声息地回来?要是加官进爵了还不得鞭炮齐鸣昭告天下?不过,没关系,蒋府下人们拒绝接受他们温良睿智的三公子有朝一日会一失足成千古恨!
蒋初进了偏厅,一路走来点头微笑。
☆、3
父子五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家宴。夜风萧瑟,蒋老爷受不住凄寒,进了内宅。
蒋初漱了口,擦了脸,洗了手,端着茶杯吹皱茶水。
他不走,其他三人谁敢先开溜?
招来个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开始口若悬河,“东海之滨,有座花果山……”
得!孙猴子!三人心中悲鸣,面儿上还得装得兴趣盎然。
茶烟氤氲中,蒋初静静倾听。
天宫都闹完了,老四实在熬不住,摇摇三公子的膝盖,“三哥,孔琪还在等着我教他掷骰子。”
“嗯。”
老四刚想落荒而逃,却听蒋初不紧不慢地说:“各位,不想知道我为何无缘无故悄然回乡吗?”
老四陡然止步,三人面面相觑,大厅之中,鸦雀无声。
见无人答话,蒋初起身,“天色已晚,各位早些歇息吧。”
三人慌忙行礼。
蒋初屏退闲杂人等,歪在椅子里笑说:“众所周知,我是嫡长子,年近三旬,这偌大的家私……”说了一半,停下来喝茶。
三人稀溜溜倒抽凉气,小心肝被吊到了嗓子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蒋初轻轻放下茶杯,话锋一转,“兄弟阋墙实乃人伦惨剧,自古以来煮豆燃豆萁者必定家族分崩离析,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
“既然如此,你们三位身份相当,只有我是异类,”蒋初起身,打开厅门,“早在做官之前,我即已做了决定,家产你我四人公平分派,我绝不多占一分一毫……”
话音未落,三人齐声惊呼,眼见三公子走出回廊了,老大慌忙赶出去,高声问:“此话当真?”
蒋初侧过头来挑起眉梢,“需要我立下字据签字画押吗?”
老大呵呵干笑,“您说哪里话?您光明磊落向来一言九鼎。”
蒋初消失在墙角,徒留兄弟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话说,家产当真能公平分配?
——纯属扯淡!
蒋家祖上官至都御使,百年积累以来,良田万顷,奴仆成群,粮行遍布大江南北,祖宅占着大半条街,别业更是数不胜数,另外还有个“一等文远侯”的世袭爵位。
但是——
同样是田地,那还要挑肥拣瘦分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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