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沈少爷还不死心,提着手杖在房间里四处转。浴室的垃圾桶里有些头发胡子的残骸,也就是这些残骸,要是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他简直要怀疑昨夜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先是稀里糊涂的梦见了赵宝栓,再又梦见他对着自己稀里糊涂的死缠烂打,不幸中的万幸,他这回是保住了自己的屁股。
一切就绪,体面之极的从房间下到底下的大厅,沈少爷身姿笔挺的脚步不停,然而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个门童打扮的人却将他拦了下来,一问原因,居然是还有拖延的房费未结。立在当场,沈延生的脸都绿了,碍于颜面,他并没有就此大发雷霆,及至结了帐出饭店走到个没什么人的地方,他胸中的怒气才渐渐的趋于具象化。
恶狠狠的跺着脚,他把手里的文明杖重重的戳向地面,一边戳一边骂简直气得要呕血。
狗.日的赵宝栓!妈的没钱结账居然还敢学人家住饭店?!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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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万长河回了一趟落雁岭,再到罗云已经是后半夜。家里的老妈子年纪大了,他不好意思要人这么晚再来开门,加上沈延生也住在宅子里,深夜里进进出出也影响人家休息。
所以这一夜,万长河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当铺。等到第二天一早返回的时候,他竟是在家门口和同样归来的沈延生打了照面。
老远看对方,这外甥阴着脸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然而眉目朗朗面色雪白,又让他带怒的神情里透出几分别扭的可爱。
略作停留,万长河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情绪望而却步,反而笑盈盈的带着一身暖融融的阳光走到人面前。此时沈延生刚从人力车上下来,正低着头思索事情,陡然从视野中冒出个人,当即睁大眼睛抬起了头。
“舅舅?”他口里低声轻唤,脸上的阴云也变作疑云,“你回来了?”
万长河点点头,看他一身西装笔挺的打扮说道:“昨天夜里刚到,太晚了就没回来,在铺子里过的夜,怎么,你也刚回来?”
对方身上散出一股淡淡的肥皂味,这跟自己家里的品类不一样,况且大清早的,也没有什么乐子可以让这位漂亮的公子哥去寻,若不是一夜未归便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看人打量自己,沈延生红着两只眼睛解释道:“我昨天去见个朋友,顺便喝酒叙叙旧,谁知道不小心喝多了,才耽误了一晚上。你要是早说昨天就到,我就不去见他了,留在家里,等你回来吃宵夜。”
嘟嘟囔囔的小声说,沈延生露出一点遗憾惋惜的神色,仿佛在外受了委屈的大孩子,见着家人便要撒娇。不过他这娇撒得若隐若现,是个刚刚好的程度,以至于万长河微微俯视的站在他面前,都不好再多做盘问。
此时屋外阳光正浓,照得这对舅甥周身发亮,衣冠体貌都适当得体,在美的共通点上,他们还真像一对血脉相连的真亲戚。
两个人漂漂亮亮的一道进了院门,吴妈正捧着个长嘴水壶在那儿打理花丛草树。见到沈延生,她立刻露出了一脸谢天谢地的表情,同时口里说道:“外甥爷,你可终于回来了!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一夜都见不到人,我连个囫囵觉都……”话说到半截,她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有些不妥,她家先生在呢,先生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数落这小青年的不是。小青年模样俊俏,要是因为自己两句话挨了骂,多造孽?
想到这里,老妈子话题一转,直接问道:“你们都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出来。”
走了吴妈,舅甥两个依旧是一前一后的往宅子里进,一边走,万长河便开始拿刚才的那一幕开玩笑:“你看我这才走了没几天,她都学会护短了。刚才就是,一定怕我骂你,才把话咽下半截。”
沈延生笑意半含,因着又享受到他人的美意,所以有些小开心,垂着眼睛走路,他回答道:“你是舅舅,我是外甥,大的教训小的理所当然。”
万长河说:“我训过你么?”
沈延生走在前面,忽然扭过脸来看他,看一眼,眉眼弯弯的冲着对方露出个孩子气的偷笑,随即快速的把脑袋扭了回去。
“你想训我么?”
万长河略作停顿,假意作叹的摇了摇头:“你来之不易,是个宝贝,我还能训一个宝贝么?”
沈延生是宝贝,万长河训不得,然而训不得却不代表管不得看不得。吃过早饭,两人分道扬镳的各自回屋,一个哈切连连的回去补觉,另一个却是神采奕奕的把亲信宋世良叫到了书房里。
宋世良是在他们吃早饭的时候来的,没有走正门,直接从后院小道直入书房。等到万长河步履从容的出现,小青年正仰头看着房间一角的几幅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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