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没看见床上坐着的赵影,径自去开了衣柜。衣柜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用手拨开了“衣架”,一件一件地翻找着,然后叹着气说:“哥,你又把我的校服拿去哪里了?我上课要迟到了。”
赵影的瞳孔瞬间一缩——周觅竟然在梦游?他竟然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学生,跟周渡分睡两个房间,天亮了要穿校服上学。
“噢,这里。”周觅在衣柜里翻翻找找,取出一件不存在的衣服穿在身上,一个一个地扣扣子,然后在手腕处动了动,那是在整理衣袖。最后好像听到了什么话,乖巧地转过身来摊开手微仰起下巴,这动作赵影太熟悉了!周觅总是打不好领带,每次都是周渡帮他系的!
“领带”打好了,周觅嘴角含笑,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关起来的门,伸手凭空抓住了什么,踮起脚尖,侧头,闭眼,温柔地在空气中吻了一下。
赵影的心脏刹那紧缩,紧紧的抓住身下的床单,用力得几乎将床单扯破。
这是周觅高中时的习惯。
两人的年龄差了三岁,周觅上高一的时候,周渡已经读大学了。两人在周觅初中毕业的暑假表白了,周渡严格地遵守着规定,坚持要等他成年了才碰他。周觅十五岁到十八岁的三年里,周渡只允许自己吻他的嘴唇,甚至不敢深吻,而且极力克制次数。周觅却不管许多,每天早上都会在周渡替他系好领带之后,抓着周渡的肩膀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垫脚尖这个动作,只在周觅高一的时候出现。十五岁的周觅比十八岁的周渡矮了一个半头,每次都亲吻都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碰到周渡的嘴唇。
他……赵影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艰难地忍住了奔上去拥抱他的冲动,咬着牙看周觅做完了亲吻的动作,转身开心地走了。
赵影下意识地跟在周觅身后,看他脚步轻快地走到隔壁房间,没有锁门,乖乖地爬上床睡了。
赵影哑口无言,站在房门口看了半晌,心里又疼又凉。
原来周觅的冷静跟正常都是假装的,只出现在白天。为了撑起公司,也为了安慰周围的人,他强迫自己恢复,却在睡梦里成了……成了这个样子。
赵影一个晚上都在煎熬,心疼得一抽一抽的,还要强迫自己睡着,否则只怕第二天开车会出意外。次日起床时,眼睛里都是血丝。
“这……”周觅已经在餐厅里坐着了,面前一碗粥,吃惊地看着他:“赵师傅,住得不习惯?怎么没睡好的样子?”
赵影还没说话,郑姨就警告说:“当司机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安全第一懂吗?晚上要休息好,路上才不会出错,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
“郑姨!”周觅轻声斥责,温和地说:“帮赵师傅盛碗粥来吧。”
郑姨愤愤地去了,赵影才出声打招呼:“二少,早。”
“嗯。”周觅点头,神色温和,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就像昨晚看到的一切只是赵影自己的梦一样。
吃过早餐,上班。第一次,他坐在驾驶位上,周觅坐在后座上。周觅一直低头看着文件,眉头不时皱起,手指在电脑上勾勾画画,弄了二十多分钟才放下。他看了一眼窗外,再看了一眼车上的导航仪,微笑了一下。
赵影在后视镜里看见了,赶紧解释说:“我不记得去公司的路了,昨天虽然走了几遍,但是……”
“嗯,没关系。”周觅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解释。从前你刚来周家做司机的时候也是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路,大家都说你不是做司机的料,让你做园丁算了。但是我哥说,记不住就多走几遍,有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就把一大堆路线图给了你。”周觅说着忍不住笑了:“我哥那个笨蛋,居然给你纸质地图,我说干嘛不给平板啊?平板多方便,我哥却说……”
他猛地顿住,脸上露出深深地黯然,好像被什么在心上划了一刀,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才说:“他说怕你用不惯平板,所以两样都给你备着。我哥他……他待人是很好的,一直努力做个好人,俗话总说好人有好报,偏偏他……呵……”
周觅低笑了一声,无比凄楚,他极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看来是他平时欺负我太多了,所以老天不放过他。倒是赵师傅,你一定是平时好事做多了,所以大难不死,以后一定会有后福的。”
赵影的声音干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二少,你、你也会有后福的。”
“不会的。”周觅回答得干脆而且果断,车子到了停车场,他对赵影点了点头,从专用电梯上去了。赵影看着他瘦削的身影被电梯门遮挡上,忽然懊恼地捶了一下方向盘,伏在方向盘上很久,一直到心情都平复了,才往保安室去。
周觅一进电梯就冷下了脸,眼中沉沉地都是冰冷的恨意。
他哥告诉过他,事情要一步步地来,一点点加深。报仇的事也一样,不着急,要一点点地将赵影逼到绝境。失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他都会让他知道良心的谴责、舆论的可怕。以德报怨其实是个好手段,一边可以提升他善良高大宽容的形象,一边可以让他良心不安,两相对比,善恶之间的差别就会越来越明显,人们对他的批判就会越深越可怕。
周觅看着自己的手,修长,白皙,这不是杀人的手,周渡不会希望他的手上沾满鲜血的。
他要让赵影在众口铄金的可畏人言里,崩溃,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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