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拂心敛着双目始终不语,用极缓的速度抬起头来,看晏苍陵眉宇间惆怅万千,一时心绪涌动,把手伸向了晏苍陵,握住了那只厚实的手掌。这手掌在往日里,曾不经意间触上自己的肌肤,但只有当自己握着它时,方发觉这手上刻满了沧桑。细细一摸,翻开手掌仔细一看,上头伤痕交错,或多或少印于掌心,甚至有几道深及入骨的伤疤。
一根手指顺着那大掌的掌纹一路而下,恰恰抵在了手腕之处,那一条是生命线,竟绵延至了手腕,可见生命之长。在线的中央,有几处断痕,但在后方,断痕接上,一条顺畅。
“呀?”季拂心指着那断痕,疑惑地抬首去望,正落入一对含着深意的眼眸,那对眼中黑暗不明,有浪涌而生,丝丝缕缕泻出了绵绵情意。
季拂心身子一怔,抿唇淡淡一笑,放开了手,退后一步,终究理智上头,肃整了容色,身上散出疏离——他依旧不改欲离晏苍陵之心。
晏苍陵惨然一笑,摇首道:“我生命虽长,却坎坷不平,若能跨过数道坎,便能一生顺遂,七年前,我已跨过一坎,七年后,尚有许多坎需我跨过,却不知能否熬过。”
收回自己的手,转身一望时,夕阳已落,仅有余晖扑洒大地,染上一片赤橙。竟错过了夕阳,可惜,甚是可惜。
“我们走罢,不然一会儿天便黑了。”视若无事一般,晏苍陵扯出一笑,双手一带,同季拂心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总有一份疏离在两人之间团绕,晏苍陵每当脚步移向季拂心一分,季拂心便会将他的身体错开。数次下来,晏苍陵深觉季拂心是笃定了要同自己分离,原以为自己带他出来赏景,他能收了这心思,却未想……
只怪自己,弄出如此多的乌龙,他欢心未讨着,还让他笑话。
快至山脚时,晏苍陵故意放缓了脚步,不忍再往前踏一步,好似越往前一步,越离永别越近。他屡次张口想将人留下,甚至欲端出季崇德来留下恩人,可话到嘴边,又深觉言语苍白,不知该如何细说。若是恩人是因憎恶他而欲离,那他端出季崇德,便有胁迫恩人留下之意,实非君子所为。罢了,若恩人真离,他便派人送季崇德去追赶恩人罢。
一丝惆怅百回千转,最后晏苍陵仅能哽出一句:“恩人,再陪我去个地方可好。之后,你若想离去,我绝不拦你,也绝不过问缘由。”
季拂心脚步一顿,迟疑片刻,同意了。
晏苍陵带着季拂心走到山脚的一个古亭,当他停驻在这时,他的目光幽深,静静凝望着亭台,不发一言。
亭的匾额上用红字写着三个大字:潇湘亭。
“啊?”季拂心疑惑地望着,这亭一眼望之毫不起眼,若在别处见之,只会匆匆路过,不屑一顾。但这儿却有不少人往来,看到他们俩,往来之人还挂起暧昧的笑容,朝他们会心一笑。
“这是哪儿?”季拂心手指轻戳上晏苍陵,询问道。
晏苍陵眉间燃起一份温柔,解释道:“此处是有情人相许之地。”
☆、第四 十章 ··说话
“呀?”季拂心讶异,目光在晏苍陵身上上下游移,既带着了一分期许,又有一丝迷茫。
晏苍陵对着那潇湘亭三字,足足凝望了半炷香,方从口中一字一顿地道出一个故事:“潇湘亭建亭已有百多年,一直皆被当地人视为圣地,听闻凡在潇湘亭前许下誓言的恋人,均可得到上天恩赐,一生相守。”
季拂心听罢此话,一窜绯红染上面颊,心底有如一条小兔乱跳,心乱如麻。明明说好要同晏苍陵分离,可当晏苍陵说到这些时,他却又生出了几分期待。
晏苍陵看季拂心脸红,略有一喜,他深吸一气,厚着脸皮直视季拂心的目光:“恩人,你我真正相识不过短短数月,情谊尚不深厚,但这段时日以来,我待你如何,你也看在眼底。你心窍玲珑,想必也猜到我带你来此所谓何意。我不会说些动听悦耳的话语,只有一份赤诚捧于你面前,若你肯承我意,愿伴我左右,我定好生待你,此生绝不辜负。但你若不喜我,我亦绝不勉强,你是去是留,我也绝不阻拦,只望你离去之后,能将‘晏苍陵’三字常挂心头,偶尔归来探我一探。”
刹那,心动旌摇,浪涌潮生。季拂心双唇微动,一时怔在了原地,呐呐而失言。分明不过是最简单的话语,却能在一字一句间剖开心扉,钻入心底深处,掀起滔天巨浪。在他最脆弱时,是那一双臂膀将他扶起,给他依靠。在他最绝望时,是那一条银子链给他希望,心思千转,惆怅百诉,回首时方发现这个人,已在自己心中,挥散不去了。
季拂心双唇缓慢掀起,一阵痒意再次从喉头涌上,再往嘴边冲去,只需再使一使力,便能出声。
岂料,一人如风般迎面奔来,对着晏苍陵便是拱手一拜:“王爷!”
酿好的暧昧被人一招打散,晏苍陵眉宇间涌上不快,挥袖便道:“有话直说。”
那人顿了一瞬,看向季拂心,迟疑片刻,便对晏苍陵附耳低声道:“王爷,季大人晕过去了。”
“季大人?”晏苍陵的心仍挂在季拂心之上,一听此称呼,还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来人机灵,遂又续一声:“王爷,便是季崇德。”
“季崇德?!”晏苍陵陡然失声,“你说他怎地了。”
“他晕倒了。”
“晕……”晏苍陵话音骤止,一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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