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没那好胜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明白啊不明白!不痛快呀不痛快!”鬼摇头似拨浪鼓。
“大概我自己也不明白吧。”齐谐笑。
如同菩提念珠原主人说的,心中没有大是大非,就不分大善大恶,而难起大爱大恨,终不能大悲大欢,等喜怒哀惧全消,为‘人’的一生也就结了。
对他而言,或许早就结了吧。
“吾心欢兮笑如狂,吾心悲兮哭似癫,悲欢行将不已处,长歌一曲天地间!”
窗外忽地传来哑嗓高唱。
齐谐好奇地探出身,借着月光低头看,是一个躺在路边晃酒瓶的老乞丐。
“老先生好雅兴。”齐谐对他喊。
乞丐脖子往上一仰,花白须发遮了大半张脸,只见嘴咧开:“谬赞,谬赞!相会即是缘,不如共饮一番?”
齐谐点了头:“那您等着,我找瓶好酒便下去。”
老乞丐扬手吞一大口酒,再唱。
“何苦吟那春将晚,又骂万物欣欣然?哎嘿,还偏把生当死看,只作壁上观!”
☆、满
雨很大,应该没有客人。
这种天气倒是“满”最喜欢的。
那是青苔似的东西,蓝蓝绿绿的,一下大雨就长起来,其中较常见的一种叫砖满,平时藏在地砖和墙砖缝里,雨天就发芽,从砖的边缘往外漫,好像踮直了脚也够不到桌面的小孩,只有一双好奇的小手趴在桌沿。
虽然这么形容,满对人类来说却没有那么可爱,它阴湿气太重,若是不小心粘到身上,不仅要感冒似的鼻塞头疼,就连情绪都会莫名地低落几级。
此时清早,齐谐靠在窗台上,看着墙面被雨淋深,那些小东西从红砖缝里旺盛地长出来。
该去开门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门外的丁隶问,甩着伞上的水。
“看见了。”齐谐指窗户。
“那真巧。”丁隶说。
“桂花茶?”齐谐问。
“行。”丁隶把伞撑进厨房。
“刚下夜班?”
“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早上九点前能起来才怪。”齐谐一脸嘲笑。
“明明是你这个六点半准时起床的人更奇怪。”丁隶刚坐下,第二个动作就是伸手进口袋。
“抽烟的话出门不送。”
“就一根。”他眨巴眼睛。
“出去,抽完再回来。”
丁隶抓着烟盒下了楼。
他自信演技天下无敌,就连父母离婚当天也能和同学照常说笑,可是不知为什么,每回阿静只需一眼就能看透自己,无论是说着很高兴时的不高兴,或是装作无所谓时的有所谓。
这一次,丁隶相信也是一样。从刚进门他就察觉了一切,包括自己颧骨上的淤青。
但是他故意不问。
抽完一根,第二根,丁隶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如果非要说一个对象,大概是他自己。
一截烟灰掉在地上,雨幕被混凝土雨棚切出一个几何形的凹陷。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在窗边布好茶席,齐谐悠闲地坐下,将一只盖碗递到他的面前。
丁隶揭开盖子,白雾飘上来,桂香。
“我心情不好。”丁隶低声,“接了个急诊,小女孩,四岁。心脏穿通伤,抢救无效。”
“所以家属就动粗了?”
“嗯。”
“孩子死了难免不理智,你尽力了就行。”
“毕竟是死在我的手术台上。”
“都当了多少年医生,还没习惯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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