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巴掌拍不响,同样的,想要鸣金收兵,也得问问对方同不同意,这是一场攻入军寨的突袭战,壳都砸开了,岂有不吃完果仁儿就走的道理?
虞周慢慢收拢残兵的时候,天色开始转亮,视野变得越来越清晰。
脚下那种滑腻腻的感觉是他一直想忽略的,现在配上满目疮痍,想欺骗自己也做不到了。
本来该是辕门的地方,早已成了一片废墟,火焰耗尽所有力气之后变成轻烟,一股皮肉焦灼的腥臭四处弥漫着,那些漆黑的、猩红的、灰白的,混在一起,被人脚马蹄踩踏成一团,再也不复当初的模样了。
战争就是毁灭,无论披上多么华丽的外衣,这个事实不能改变,根本的差异在于目的不同,有人掀起战争为了一己私欲,有人是活不下去了想要毁掉原有秩序,秩序总有维护者。
现在,那些维护者和活不下去的人再也不分彼此,也许经历一场大雨,他们就会彻底融入天地之间。
虞周身边的军士越来越多,大多都已负伤,他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却再找不到这些熟人所属的什伍,鲜血般的朝霞洒在他们身上,更像是夕阳垂暮一样苍凉。
以步战骑格外吃亏,对手又是整个大秦数一数二的精骑,坚守更加不容易了!
速度没了,人家还有别的招儿,楚军面临的不只是与人交战,还要分出心神应对战马,张嘴咬、撂蹄子踹、拧身子拱……这些熟悉战场的精灵发起火来同样可以要人命,也许楚兵忙于闪躲的空隙,就被人家的骑士趁虚而入了,也许楚兵招架长剑的时候就被烈马踏碎胸腹了……
战马也是半个战士,所以楚军面临的不只两千秦军,细算起来,甚至可以当作三千乃至更多的敌人,还是配合最默契的那一种。
没能反转敌我优劣态势,虞周没什么不满,殊不知蒙亦都快气炸了。
战马的培养难度不亚于骑兵,训练的时候,一个不慎造成的关节损伤就会宣告彻底失败,结果呢?那些好容易得来的伙伴,就这么亡于此地?
同样觉得战马就是军士,蒙亦觉得此战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场惨败,因为秦军的人、马损失远远高于贼军,这样的结果,即使最终迎来胜利他也不能接受。
为什么贼军还不溃败?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匈奴人身上,他们早该战意渐消了,为什么这群反贼死不旋踵?
不约而亲,不谋而信,一心同功,死不旋踵。这应该是秦之锐士才有的气魄啊,他们何德何能坚定至此?支撑这些人的到底是什么?
白马变成了红马,年轻的将军风采不在,板冠破碎之后,一缕缕碎发随风飘荡,还有更多黏成一绺的直接贴在脸上。
骑兵风驰电掣骄傲无比,从未尝过失败滋味的家伙更是如此,这场大战,蒙亦一开始就被血气蒙蔽了双眼。
从第一次进入贼营并未冲破防线,从他引以为傲的骑兵相继落马,蒙亦血冲头脑气灌全身,一次次亲自领军冲锋,他们冲散、他们割裂、他们分别包抄了对手,却没有一个敌人露出片刻怯弱,那种孤立无援也要以牙齿伤人的气势,让他杀完人也不敢回头细想……
而现在,天色终于亮了,战事也该有个了结,感受到清晨的徐徐凉风,满腔热血总算冷静一些,面对大大超出预计的伤亡,蒙亦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从这场鏖战之中学会了淡看生死。
“少将军!”
苦战一场,八字胡的大汉更加凄惨,同样是头发打绺,蒙亦脸上全是别人的鲜血,这位的脑门上还有自己的。
“相里业那个匹夫呢?”
大汉一愣,因为他从没见过少主这么不客气的称呼一个人,前倨后恭是蒙亦的性子,之前恭敬现在诋毁更不可能!发生了什么?
“少将军,末将只顾厮杀并未留意,似乎……是没见到相里钜子。”
蒙亦对着天空长叹一声:“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大汉挠了挠脑袋:“什么意思?”
蒙亦的怒火一下子迸发出来,压低声音嘶哑着咆哮:“我们被骗了!被相里业那个混蛋骗了!或者这个无能的家伙被贼将骗了!!”
“骗了?怎么可能!”
“我军之前从没有跟敌寇交战过吧?他们应该毫无准备吧?”
大汉点头:“确实是这样啊,贼军的拒马桩没多少,此地也不利于他们作战,不都说明毫无准备吗?”
蒙亦看着满地碎尸,指着眼睛通红的楚军,声声泣血的问道:“那贼军是如何初次交战势成哀兵的!遇袭之后处变不惊已经是精兵强将了,他们呢?只在接战的瞬间便已势成哀兵,不是早有准备是什么!”
大汉吓了一跳,之前那种不详的预感更加真实了:“那……这……少将军……”
“兵法九地,用的好啊!死地求战,蒙亦败的不冤!”
“少将军!此战仍是我大秦居于上风,惨胜也是胜,无非是将士损伤严重了些,此事……涉某一人扛了便是!”
蒙亦摇头:“涉叔的好意小侄心领了,只是贼军用了一夜耗我兵势,必定还有后招,可恨相里业误我!”
大汉秃噜一把血呼啦啦的脑袋,咬牙说道:“怕他作甚,还有什么诡计只管接着就是了,涉某一身皮肉不值钱,死也要咬下逆贼几块好肉!”
即使跟蒙氏再亲近,事到临头他也说不出我掩护你先走的话语,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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