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是个温和的人,即使不温和的时候,面上也还是好看的,但是这次,他却是控制不住地要发脾气。
许七郎在他床边唠唠叨叨问他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不让大夫来看,季衡开始还好声好气地说自己只是贫血虚弱而已,在许七郎又问起之后,他就没心思回答了,反而说,“你怎么没有回家去,最近夫子并没有授课,你回去吧,这样子在我家,像什么话。”
季衡的话并不难听,但是语气很凶,许七郎听得愣了一下,然后就皱紧了眉头,说,“你赶我走做什么,我也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衡弟,我觉得你最近变了太多,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发火,心平气和一点不行吗。”
季衡也觉得自己不够心平气和,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焦躁,于是皱眉道,“母亲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应当回家去住,这样你可以在你母亲父亲跟前尽孝,要是有事,你自然可以过来我家,你已经长大了,还在我家里不好,而且,五姐儿也那么大了,你住在我家里,总和她见到,五姐儿也不好说人家。”
许七郎坐在床边,脸上神色沉了下去,人也静了下来,突然的沉默,让他显出了大人的气势,他一会儿又抬起了头来,略微委屈地看着季衡,说,“是不是上次我对你说的二十岁之约的事情,让你心生了芥蒂,所以非要赶我走了。”
季衡叹了一声,“我们是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你知道,我们比亲兄弟还亲。你觉得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能够当真吗。要是让父母们知道了,咱们都得被狠揍一顿,去跪祠堂,被要求以后再不相见。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甚至还是举人老爷,你能成熟点想事情吗。”
许七郎果真又偃旗息鼓地沉默了下去,然后他沉思下来,一言不发了。
季衡只好继续叨叨絮絮地说道,“你有回家同你父亲说吗,让他不要和徐家走得太近,皇上很忌讳这个。而且,你家给你看亲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你有自己看上哪家的闺秀吗。”
许七郎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季衡脸色白得不正常,而且眼睛下面有浅浅青色,是没有休息好的证明,不过他面容精致,即使这样憔悴的模样,依然是好看的,甚至像是一幅水墨画一样,不过从季衡身上散发出来的严厉的气息,让许七郎没办法把他看成一幅精美的画。
许七郎有些赌气地说,“我已经劝过父亲了,但是父亲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且,他说现在不是能够抽身的时候。咱们家走到现在,不是想要轻易动弹就能动弹得动的。”
他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看到父亲满头华发,我才知道,这些年我的日子过得这般舒畅,父母也并不容易。”
季衡看他少年忧愁的样子,又生出了作为长辈的怜爱之情,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大舅这次愿出二十万两银子给皇上用于水师建设,这是很好的,但是,出了钱,不宜向皇上伸手要别的。其实正是这时候,大舅才最好抽身,我知道你们许家家业庞大,下面的人也是错综复杂,该剔除的时候,也是剔除的时候了。这时候明哲保身,才是好的。毕竟身外之物,要那么多做什么呢,大舅要那么大的家业,富可敌国,但毕竟是不可能建立起一国来的,而且还遭人忌讳。以后的生意收敛一些吧。”
许七郎点了点头,说,“我会再劝一劝父亲。”
季衡又问了他一句,“你看亲的事情呢?”
许七郎蹙了一下眉头,略有点不高兴地说,“没定下呢。”
季衡语重心长地说,“找个清贵人家就好了,不宜找太出头的人家。舅舅其实心思最深最活了,只是这些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怎么想。”
许七郎突然将额头抵到季衡的肩膀上去,说,“要是可以不成婚就好了。”
季衡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家里还要靠你传宗接代呢。别孩子气了。”
许七郎伸手抱住了季衡,眼神开始有些茫然,渐渐也变得坚定了。
他在季衡的耳朵上快速地亲了一下,在季衡疑惑期间,他就直起了身来,“你好好养病吧。我去同姑母姑父说一声,就搬回家去了,要过年了,我不能一直在你家里。”
许七郎说得这么干脆,季衡倒又生出了不舍,许七郎在他家住了十年,也要走了。
季衡其实很想留住些什么,到头来发现其实都是留不住的。
他点点头,说,“嗯,你家距离咱们家也不远,马车也不过两刻钟罢了,经常过来就好。”
许七郎那天下午就搬了家,其实他不少东西,在之前就搬回去了,所以这次只是一些书而已,有些衣裳,玩意儿,这些都留在了季府,他住过的房间,反正不会给别人住,许氏很不舍得他,说这里还是他的家,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住。
许七郎也哭了起来,在许氏跟前擦了擦眼泪,乘马车走了。
他没有进屋去和季衡告别,季衡身体倦怠,睡了一下午,晚上知道许七郎走了,他发了一会儿呆,也只是轻叹一声,就开始看邸报了。
人在局中,往往是身不由己,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在这一年年末,宫中季嫔又被晋了位分,被封了贤妃,因为皇帝赐了个“贤”字,倒是比另一位邵妃娘娘还要尊贵些,加上她又在养着大皇子,所以自然也比邵妃更加受重视,在太后被软禁的情况下,她俨然是宫中之首了,而且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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