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等孩子跟着各自的姐姐下学回家,只剩下他们俩独处时,陈逸斐终于忍不住好奇,坐到苏谨晨身边问。
如今身在穷乡僻壤,两人间相处早没了从前府里头那么些规矩。听他这般问,苏谨晨连眼都没抬,一边继续纳着鞋底,一边漫不经心道,“没说什么呀,大家就是夸您学问好呢。”
“是么?”他挑了挑眉,明显不信。
“嗯,”苏谨晨点点头,忽然玩心大起,扬起脸笑问,“她们都很感激您,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要我学给您听么?”
“不用了。”他意兴阑珊道。
那些女孩子眼里的羞涩与好感他如何看不出来……他想知道的,只是她怎么想而已。
苏谨晨无所谓地撇撇嘴,索性不说话了。
两人并肩坐在炕上,稍一侧头,就能看到星星点点的阳光在少女卷翘的睫毛上跳跃。想起昨天两人闹得有些不太愉快……陈逸斐大方地往前凑了凑,“今天天气好得很,要不咱们出去赏花吧。”
“不去,”苏谨晨对他的提议并不买账,她的手指娴熟地在快要纳好的鞋底上游走,“今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你待会儿出去,记得折几只花回来——曾大哥不是编了只花篮么?咱们可以把屋子装饰一下。”
赏心悦目的东西谁不喜欢呢?
又是曾大哥……
陈逸斐的脸顿时暗下来。
虽说他还不至于没自信到担心自己在苏谨晨心中的地位比不过一个山野村夫,可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也的确在这些日子对他造成了一点点困扰。
好吧,或许比一点点还多一点。
他不喜欢曾大川那张宽厚无害的黑脸总是在苏谨晨转身低头的瞬间流露出的脉脉含情,也不喜欢他动不动拿讨女孩子喜欢的小动物又或是亲手做的小玩意儿哄苏谨晨开心,更不喜欢那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曾大婶整天用些拙劣得几乎让人无法忍受的借口给他们制造一次又一次独处的机会……
不过他最最不喜欢的,还是眼前这个傻瓜!人家都已经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她居然还全无防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对上那个莽汉,脸上永远挂着干净甜美的笑!
她到底知不知道,每次她这样无所顾忌地对人展颜,就像初春的柳叶冒出嫩嫩的新芽,就像柔软的羽毛轻轻地拂过脸颊……别说是从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村子里,整天接触的都是些面黄肌瘦,几乎看不出美丑的女人的曾大川,就是……就是一般男人,也根本受不了这种蛊惑!
苏谨晨低头做鞋,也没留意他的脸色,见他迟迟不动弹,这才抬起头,奇怪道,“不是要出去走走么?”
“不想去了。”陈逸斐干脆脱了鞋爬上炕,随手拿起本医书,淡淡道。
“……哦。”感觉到他似乎不太高兴,苏谨晨只低低应了一声。可能是村里的日子太无聊了吧……她觉得陈逸斐最近情绪不太好,经常莫名其妙就会不高兴。
不过想着他一直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自己,她就不想跟他计较这么多了。
“那您中午想吃什么?”她干脆换了个话题,好脾气地问。
曾大婶跟曾大哥这几日在地里干活,白天就他们俩在家。自从陈逸斐成了村里的“教书先生”,虽然没什么收入,但却把两人的口粮挣出来了,偶尔在有限的资源下,可以挑拣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吃。
“都行——”他顿了顿,“不然做汤面吧,就你上次做那种。”
“好啊。”苏谨晨温顺地笑了笑,“那您等一等,我把手里的活儿做完就去做饭。”
他点点头,勉强觉得气顺了一点,扫了眼她手里的伙计,“又不是没得穿,急着做这些作什么?”
苏谨晨捏着针的手一顿。
“这个……不是做给您的。”她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其实是曾大婶想给曾大哥做双鞋,可她眼睛有些花了,这才找我帮忙的。”虽然她开始也觉得不妥——当初在陈家的时候,为了那个随手送给四少爷的荷包没少被二夫人折腾……可曾大婶说得真切,她又怎么好意思拒绝?
人家救了他们的命,还一直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这也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见陈逸斐不说话,苏谨晨讨好道,“等这双做完了,我再给您——”
“不必了。”还不等她说完,陈逸斐冷着脸道。“难看得很。”
苏谨晨忙收了声。
她脸上笑容不觉淡了几分,低头扫了眼他地上那双锦缎布靴——那天背着他逃命的时候大约是在地上拖得久了,靴头已经磨得泛了白,不过即使这样,整个村子也找不出一双比它更像样的鞋子了……
苏谨晨压下心里的不快,垂着眼道,“是啊,这里的条件您也知道,没有什么好布料,便是真的有,也不可能舍得拿来做鞋。这些还是从他们以前的旧衣裳上裁下来的……您要是看不上就算了。等以后下了山,您想要什么样鞋子还愁买不到。”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苏谨晨说完往边上侧了侧身,索性理都懒得理他了。
陈逸斐被她一番不软不硬的抢白,脸上顿时就有些不太好看。他本来就心里有火发不出来,偏她态度还这么强硬,说得好像他不识民间疾苦,故意吹毛求疵似的……他哪里就是那个意思了?
待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又觉得丢份儿,于是闷闷不乐地翻了几页医书,到底还是不甘心,遂不耐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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