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了陈逸斐的打算,苏谨晨反倒不怎么忐忑了。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是个死过一回的人,如今很多事便也都看开了。
苏谨晨舌头上的有伤,说话又不方便,府里更是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每日无所事事,除了在屋子里做做活计,便是听芷兰讲陈家的故事。好在芷兰这小丫头乖巧可爱,又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每天跟只小麻雀似的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日子过得虽然平静却也并不无聊。不过三五天光景,苏谨晨基本上已经把陈家各房各院的人摸得清清楚楚。
其实说起来……她对这家人本就不陌生。
陈家老夫人,也就是陈逸斐的祖母,是金陵沈家之女。这沈家如今听着虽不觉着如何,可在当初却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族中子弟出仕者众多,不论在金陵还是京城都颇有些声望。是以陈家兴起虽还不到百年光景,但为着陈老夫人的缘故,在很多方面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家做派,京城里许多世族尚且不如。
再说这沈氏自嫁入陈家,谦逊有礼,夫唱妇随,上侍公婆,下育子女,举家上下,无不称赞。如今沈老太爷虽已过世多年,她仍一人居于沈府上房。
沈老夫人共育有三子,大老爷陈进扬现任户部尚书,膝下也有两子两女,长子陈逸然任国子监祭酒,娶的是何御史的么女,次子陈逸鸿屡试不中,仍跟着族中子弟读书,深得祖母欢心。两个女儿皆是庶出,大女儿陈思瑜嫁到了杭州陆家,二女儿陈思瑶因小时发烧烧坏了脑子,在陈家基本上是个聊胜于无的人物。听说也唯有二房的陈逸斐,跟三房的陈逸堂两兄弟待她好些,时不时送些小玩意或是新鲜吃食,也偷偷出钱给她打点下人让他们好好伺候这个“傻小姐”。
二老爷陈进祈英年早逝,他的独生爱子陈逸斐自幼便由祖父悉心教导,十六岁殿试被今上钦点为状元,现任大理寺少卿。
三老爷陈进元是陈老太爷过世的姨娘所生,从小养在陈老夫人名下,现在负责打理家中往来生意,常年在外奔波。三房有一子一女,皆是三夫人所出,女儿陈思媛才七岁,儿子陈逸堂年十四,据说是个极敦厚良善之人……
这么听下来,这一大家子人倒是各司其职,兄友弟恭,一团和乐。
至于他们私下里关系究竟如何——苏谨晨却另有一番想法。只是这些她都没什么机会验证,毕竟待她舌头上的伤势痊愈,她就要搬离这个地方了——
“若薰姐姐,我舍不得你走。”芷兰红着眼眶,拉着她的衣角小声道。
她也舍不得芷兰。
从小到大,像这样心无城府又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太少……也太珍贵了。
苏谨晨安慰地捏捏小丫头的手。
“以后……”她本想说,同在一个府里做事,以后她们或许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可想起自己将要去的地方……不得不把后半句话咽下去。
“叶大哥,您就不能跟二少爷说说,让他不要送若薰姐姐走么?”芷兰巴巴地转向叶离。
叶离一脸无奈,“芷兰姑娘,你就别难为我了……我也是听二爷的命令行事,真的爱莫能助,”他说着,歉意地朝苏谨晨拱拱手,“二爷若是把若薰姑娘留在身边,于姑娘也会有诸多不便,还请姑娘见谅。”
苏谨晨淡淡笑了笑,“先生言重了。陈大人救我于水火,恩同再造。如今又劳心劳神为我安置了栖身之所——若薰心存感激尚且不及,又何谈见谅之说呢?”她说着,朝叶离福了福身,垂眸道,“这些日子多谢先生为我治伤,先生大德,若薰铭感五内,还请先生受我一拜。”
“姑娘客气了。都是在下分内之事,姑娘不必挂在心上。”叶离忙虚扶了一手。
这么万中无一的美人儿,某人还真是铁石心肠哪……
“往后姑娘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还请姑娘尽管开口,千万别跟在下客气。”
苏谨晨抿着唇,含羞地笑笑,算是做了回应。
她是个非常美丽而柔弱的女人。
并且,她从来就知道怎么会让自己看起来更美丽,更柔弱。
这叶离既然是陈逸斐看重的幕僚,自己跟他搞好关系总不会有错,况且……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的为人似乎还不赖。
将来要在陈府混些安稳日子,兴许真得仰仗他也未可知。
想到这些,苏谨晨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羞涩而迷离,宛如一朵迎风摇曳的芊芊花朵,让人忍不住笼在袖中小心呵护。
叶离心驰一荡,暗暗捏了捏袖中的手:难怪当年陈大人着了她的道。就连自己这么内力深厚,阅人无数的老“江湖”,此时在她云淡风轻的注视之下都有点心猿意马。更何况当年陈逸斐还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受得了这种似有似无的撩/拨……尤其还是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女人。
他不禁幸灾乐祸地想。
陈逸斐……往后恐怕还有的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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