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谷瑶俏容顿寒,冷冷说道:“怎么?你道我们吃不起你的饭菜么?”扬手丢出一锭银元宝在桌面上,呛铃铃直响。那锭银元宝正是她在应家口集取来,当时那家丁奉玉清道人之令捧着四千两银两来续东主性命,岂知丰子都凶恶,连杀数位护院,大惊之下生怕刀锋及身,无端送上颈上脑袋,惶惶然哪里还顾及身外所物?弃丢手里银两便只顾夭夭逃命,尚恨爹娘给少生两条腿。程谷瑶见到,心想这是不义之财,白取白不取,于是老实不客气地拾起五锭银元宝放入袋来作为路途盘缠。
那店家瞧着桌面上的银锭,双眼顿即直放光,连忙告罪不已,满心欢喜之下急急去吩咐厨房备就。不时各种菜色陆续捧上桌面,另有一壶满满溢香的当地黄酒。
丰子都暗暗摇头,想道:“我们两人怎吃得这许多,程姑娘当是饿极之至。”谁知程谷瑶望着满桌子的鱼肉,却忽然推开面前碗筷,伏桌只是嘤嘤哭泣。丰子都更加莫名其妙,惟道她适才踢伤的脚又是疼痛起来,想要低身去瞧,但生怕她出言责怪,一时挠着头不知所措。他们心焦程秉南是否已经孤身北上,一直路上不敢有所耽误,日夜赶程,困倦便寝宿山庙,饥渴仅以干粮以及途上野果山泉等裹腹。
便在这时候,那边那苍发老人忽然耸动鼻孔叫道:“好香,好酒!好酒,好香!”停止手中笔划书写,抬头醉眼惺忪四处环顾。可猛地身子打滑,“哎哟”的一声,登即跌落下桌子来,然而这古怪老人犹为不顾,兀自周围闻香寻酒。
丰子都见状不禁觉得惊讶好笑,站起身抱拳行礼说道:“老人家,我们这桌有肉有酒,如有不弃,无妨过来同吃。”
那苍发老人一听大喜,喃喃说道:“如此却好,如此却好。可怎么就好意思呢?”然而嘴里虽是说着怎好意思,爬起身子已经急急挪将过来,脸上挤出些许笑意,便一屁股在丰子都身侧坐落,伸手就去取过酒壶倒酒来喝。
程谷瑶毕竟跟随程秉南行走江湖多时,见那苍发老人行为特异,有些奇怪,便慢慢止住哭声。待得看到苍发老人满脸皱纹,醉态迷离,脚步间虽然踉跄跌扑,但杂而无乱,仿似那踏虚临空一般,臻至实朴,心头登即凛然起来。然而却见丰子都此刻兀自没有觉察,程谷瑶不由暗暗叹息一声,惟有凝神私自警惕。
丰子都尽管颠沛流离已久,也已身具一袭傲世神功,可于武学上的细微节骨眼处始终还不及程谷瑶。看见那苍发老人喝酒喝得猴急,却是忖道:“这老人家应是渡口上的本地人,闲暇之际只为好几口酒写几个字而已,也没有人来理会他。”倒有些可怜苍发老人的孤独际遇,于是吩咐店家去打多一壶黄酒过来。
那苍发老人闻言益加欢喜,啧啧赞道:“小伙子心地忒好,对老人家恁是不错。”伸出食中两指夹起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嚼得两嚼,梗着脖子便吞落下肚,又是一杯接一杯地倒酒只干,不时就喝毕两壶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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