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汤进去两口,就被吐出一口,反反复复折腾了两刻钟的时间,才将一碗药喂了进去。皇帝拿起一旁绢帕为胤禩轻拭嘴角,再亲自勾着胤禩的脖子将他放回枕上躺好。小心翼翼,仿佛手中的乃是绝世珍玩一般,价值连城、呵护备至。
皇后坐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她只得揪住手中锦帕,暗暗祈祷这一胎速速滑掉。
药汤入肚,过了大约一刻时间,只见胤禩忽地摇着头,眉头紧蹙,还未睁眼,便已将一肚子的药吐了出来。不仅弄污了床榻,就连皇帝龙袍也脏了一大块。
苏培盛赶紧上前替皇帝擦拭,却被胤禛一把推开,“刘裕铎,廉嫔喝了药,不仅没醒,还格外难耐,这是怎么回事?”
刘裕铎赶紧从外间进来,为胤禩再把了把脉,眼神凝重,退后一步,跪地道,“皇上,廉嫔娘娘的身子,前有旧疾压体,后又经乏累暴晒,再加上麝香之故,怕是稳不住胎了。微臣斗胆,请皇上示下,若让娘娘再撑下去,只怕元气大伤,性命堪忧呀。”
胤禛哪里肯听这些,吼道,“朕说了,保不住龙胎,摘了你们的脑袋,君无戏言。”
皇后明白,皇帝这是急红了眼,但此刻断断不能劝阻,谁这个风口上拦阻了皇帝,势必要一起吃挂落。
其余三位太医也顺势跪在地上,唯有江诚膝行两步上前道,“回禀皇上,廉嫔娘娘身体寒弱,又经药殇,不用非常之法,是保不住胎的。”
皇帝眼中金光一现,“是何非常之法?”后宫皆知江诚乃是千金一科的圣手,不然为何年氏日日叫他帮着调养生息。
江诚面露难色,犹豫再三也不敢说,直到皇帝再度怒喝命他如实禀报。
“皇上,微臣以为可先用人参、当归、肉桂为娘娘进补,吊起精气神,以待稳住胎像。等龙胎月份大点,不无可期。”江诚最明白帝王之家皇嗣总比生母贵重,因此便铤而走险,献了一计。
胤禛颇通药理,自然明白这里的弊端,于是问道,“廉嫔如此虚弱,可能撑到足月生产?”
江诚心道皇帝多少还是心疼宠妃,于是余光瞧了瞧皇帝身侧的皇后,心道皇后虽与华妃不睦,但这廉嫔又哪里不是皇后的眼中钉呢,便做出一副凛然之相答道,“娘娘有皇帝龙气庇护,兴许能撑过去。”
胤禛倒吸一口凉气,他虽为皇帝,但也知道龙气之说不过屁话,“兴许”?以胤禛判断,八成是撑不过去的,即便撑过生产,以瓜尔佳氏如今身骨,经了大补更加伤身,只怕根本熬不出月子。
皇后听了,觉得此计甚好。廉嫔产子而亡,那这孩子由中宫收养便顺理成章,再无后患。于是皇后抬手以锦帕拂了拂眼角,悲悯道,“这后宫的孩子,怎的都这样命苦。廉嫔一直病弱,被华妃叫去日日陪坐,不成想竟步了菀嫔旧尘。”
皇后起身绕到皇帝正面,伏身行了大礼,“皇上,廉嫔曾好几次在臣妾身边哭诉,说他此生体弱,怕是难以为皇帝开枝散叶。如今天赐机缘,却逢此祸。臣妾怕廉妹妹若知保不住龙裔,便是心灰意冷,生无可恋了。”
江诚见皇后如他所料的赞成此法,便继续添加道,“以微臣愚见,若这回落了胎,只怕娘娘再难孕育呀。”
皇后一听,瞬时泪流而下,摇头悲戚。
胤禛的手缓缓抚上瓜尔佳氏尚且平坦的小腹,一边是此生最中意的妃嫔,一边是自己期盼已久的皇嗣。这个孩子,曾是他朝思夜盼的那个。而这个孩子,在接二连三的失子之后更显难能可贵。胤禛想着,若是一位皇子,是否会如八弟一般灵慧懂事?若是此刻没了,他这一生又从哪去寻这样一个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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