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电转间,他神色如常道,“您快别说这样的话了,我们这些小辈办事不牢,就指望您多多提点呢。况且这是若成了,您面上也有光彩不是?”
王立心这个司礼监掌印,同时也提督皇城司,所以平安有此一言。只不过这更多的是一种虚衔,因为皇城司地位紧要,所以让他提督,以示看重。但他平时是不插手具体事务的,最多是在皇帝和皇城司之间两边传递消息:皇帝想知道什么?皇城司又查到了什么?
说话间有小太监来提醒,前头已经完事了,轮到平安觐见。王立心便起身道,“走吧,咱家和你一起过去。”
果不其然,皇帝的目的是为了问这趟下江南的见闻。平安也不知道他具体想听什么,索性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结果皇帝反而对他将身边的人都撒出去搜集消息的做法十分感兴趣,追问了好几句。
平安自然抓住机会,将自己遍布全国的那个构想提了出来。反正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事,先画个大饼也不错。
王立心在一旁听着,倒是越听越惊讶。他刚才听平安说要把那些人派出去,原以为不过是变相的流放,大家面子上好看,其实用处不大。要知道大楚立国百年,皇城司换了那么多主人,有野心的也不止一个,可到现在皇城司的势力范围,也只在京城内。
却没想到平安三言两语说动了皇帝,甚至都不需要自己敲边鼓了。
他越来越觉得,平安果真是个人物。假以时日,恐怕成就会比自己还高。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成长起来罢了。
让平安惊讶的是,皇帝竟然没有问赵璨的事情。在表示了对平安管理之下新的皇城司的期待之后,便打发他离开了。好在平安早有准备,拿出自己写的出差记录,交给王立心转呈,然后才告退。
等他走了,皇帝随手翻看了几眼,对王立心笑道,“这个平安,倒是颇有意思。”
“皇上慧眼。”王立心道。
身为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平安是怎么从钟鼓司跑到司礼监内书堂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件事甚至是他亲自去办的。
皇帝对这个平安很不一般,王立心明白这一点,于是顺着皇帝的话,将平安夸了一通。最后感叹道,“陛下身边能干的人越来越多,老奴也该退位让贤了。”
“大伴何出此言?”皇帝似乎也不惊讶,只是照常询问。
王立心再三表示自己年纪大了,不堪用了,怕误了皇帝的事。皇帝最后才感动的允了他的意思,又让他提拔几个人上来顶着。王立心便说了几个名字,然后才起身告退。
从本初殿出来,他站在门口,仰头看着不远处高高的宫墙,和更远处一望无际的天空,忽然觉得浑身一松。
伴君如伴虎,王立心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一生也不是没有沉浮起落,临了能够从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上退下去,并且得到皇帝的嘉奖,而不是被随便一个什么后进给蛮横的拉下来,名声和颜面都扫地,对他来说,已经十分满足了。
从明日起,他就不必战战兢兢的伺候在御前,而是可以出宫买一套宅子,置几房下人,享受一下最后的日子。
宫里的消息传得极快,王立心这边还没收拾东西出宫,那边平安就听到消息了。暗叹自己猜测不错的同时,平安也对王立心的急流勇退表示了十分的佩服。
人人都知道伴君如伴虎,他的位置虽然看似荣耀,但其实危机重重。这还不单是来自皇帝的压力,还有下面那些拼命追赶他的人呢带来的紧迫感。但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个位置上还保持清醒的。权势和荣耀总是让人沉迷,有些人就死抓着不肯退下,于是自然就会被迫不及待的后来人拉下马。
相较之下,王立心的决断便令人心惊了。——平安从前在司礼监值房,如今在皇城司,都是一个可以掌握秘密的地方,他多少都能看出,被王立心压了好几年的那些人,都要坐不住了。
所以这个时机选得刚刚好。非但能从皇帝那里得到好感,而且还让这些人憋着的招数都用不出来。临了还来了这么一手敲山震虎,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才是我辈楷模啊!”平安忍不住对着王从义感叹。
拿得起放得下,明时机知进退,太监做到王立心这个份上,才是真·人生赢家。
王从义显然没有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只是有些忧心的道,“也不知道谁会出任司礼监掌印。会不会支持咱们的这些计划。”
平安于是对王立心的好感更胜一筹,这老狐狸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趁机让他在皇帝那里挂了名,这样不管谁来继任,都不可能更改了。他必须承王立心这个人情,虽然对方可能只是顺水推舟。
从心理学上来说,王立心在位时办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平安这件事,会给人以一种“新老交替”“王立心很看重平安”甚至“王立心把平安看作是自己的继承人”这样的错觉。至少皇帝将来评估起来的时候,会对平安印象更深。
还不知道皇帝早就在关注自己的平安将这些好处都加到了王立心身上,然后就把这件事丢开,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拜上辈子阅文无数的经验所赐,平安在习惯了竖行之后,又将标点符号这个大杀器教给了两位文书,让他们整理的时候注意断句。于是新整理出来的资料,阅读起来速度是非常快的。
——古人用毛笔写字,宣纸又容易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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