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当真是有点赧然。
“不疼。”
少年语声很冷淡。
他低垂着头,目光就那么直直地敛在砚台上,一眼也不往关隽臣那儿多看,仿佛那四四方方的小小砚台便是他关注的一切,连多余的一字一句都不愿意说。
关隽臣有些无名火起,他蹙起眉:“你怎么当得差事,连盏茶都不晓得要备上?”
他板着脸,可语气倒也不凶,一双丹凤眼凝视着晏春熙。
“王爷息怒。”
晏春熙一点也没有吓到的样子,他低着头,慢吞吞地放下墨锭,躬身行了一礼便往外走去:“我这就去泡茶。”
“回来。”
关隽臣啪地撂下笔,实在是被晏春熙这软硬不吃的样子给噎着了,脸y-iny-in地道:“我此时已不想喝了。”
晏春熙倒也逆来顺受,听关隽臣这般说,一个字也不多问,就又走了回来继续研磨。
关隽臣气得五脏六腑都有点隐隐作痛,当初他就不该答应晏春熙当什么下人,这个犟脾气的小王八蛋就该被他绑在床上,他想c,ao就c,ao。
可转念想到晏春熙死气沉沉躺在流芳阁养伤时的样子,他又霎时间觉得没劲透了。
他明明有十八鹤苑可以去发泄yù_wàng,但他唯一心里想抱的,只是那道姑苏的春天里的暖阳。
可世间唯一有能力将那道暖阳还给他的,却是面前这个神情冷漠的小小少年。
他身为当朝亲王的权势地位在此刻,竟然是那么无力苍白。
……
关隽臣没舍得叫晏春熙伤刚好就一直站着,因此过了一会儿便吩咐少年回偏院待着,到晚膳时分再过来伺候。
他自己这边一埋头就忙到了黄昏时分,连午膳都没用,只随便吃了两碟点心便那么糊弄过去了。
裴将军带飞虎军押解着平南王已出闽浙地界八百多里,再行进半个月便要抵达长安。
探子今日来报,打平南王被拿下以来,周英帝对于此事只下了一道诏书,待裴将军一入京就直接将人犯押入天牢,由乌衣巷四大指挥使全权调查平南王谋逆大案,三司协审。
关隽臣一看到三司协审便感到不妙,大周朝历来重大要案有三司会审之惯例,各司借此互相监察制衡,各方人马也总有斡旋的余地。
而这次却是前所未有的乌衣巷主审,三司协审,这般安排,委实叫人背上发寒。
乌衣巷是皇帝手中的利剑,当这柄利剑无人可以制衡之时,朝野便会血流成河。
然而周英帝登基后,乌衣巷的权力就已经前无声息地庞大起来,在襄王一案时,便已初见端倪。
这次平南王一案,倘若乌衣巷再次一手遮天,如襄王逆案时那般株连成风,对于关隽臣来说,便是到了最是凶险时刻。
他仿佛置于一张大网之中,感到周英帝在渐渐收紧网口,他虽然也在做着各种准备,然而却总有种挣扎都仿若只是徒劳的感觉。
此般水深火热,实在难以言表。
他性子向来y-in沉少言,因此心中苦闷很少说出口,可是憋得久了,也实在觉得力有不逮。
晏春熙提着晚膳过来翰文斋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关隽臣一手握着笔,一手却扶着额头沉思的样子。
日暮的余晖洒在关隽臣玄黑色的衣袍上,他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疲惫。
晏春熙沉默地走过去将饭菜一叠叠地拿出来摆好,他一边摆,不由瞟了一眼动也没动的关隽臣。
关隽臣闭着眼睛,眉间那道剑纹拧得深深的,手中狼毫笔的笔锋重重点在纸上,久久未动。
晏春熙凝神一看,见关隽臣写的是个“忠”字。
那一手行草写得极是漂亮,劲力老健、龙行蛇走。
只是中字的一竖直直c-h-a入心的正中央,哪怕隔着一张纸也感到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
关隽臣的笔锋停在心字最后一点,素白上一点浓墨浸透了纸张,无尽森然。
晏春熙望着纸上那“忠”字,不由微微怔住了。
就在这时,王谨之扣了扣门后走了进来。
关隽臣睁开了一双乌漆漆的丹凤眼:“有事?”
王谨之躬身行了一礼,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王爷,程公子那边身子不适,叫大夫给看了,说是这些日子恐怕不能伺候……”
关隽臣眼里毫无半点波动,不耐烦地道:“知道了。你看着办便是了,无需多禀这等小事给我。”
王谨之的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可随即马上低下头应道:“是。”
王谨之退出去之后,关隽臣才恹恹地拿起犀筷,正准备吃点东西。
可是一抬眼见晏春熙站在案桌旁,那一双杏眼里望着他时竟隐隐有些讥诮,他不由皱了皱眉,问道:“你这般看着我干什么?”
晏春熙拧开头不再看关隽臣,只应道:“没什么。”
关隽臣心里也有点火气,他危险地眯起眼睛,沉声道:“有话便说,别遮遮掩掩的讨人嫌,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晏春熙被这么一激,眼里也霎时间迸出了点怒意,他忽然抬起头直视着关隽臣:“我看着你,是在想——你就真的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吗?”
少年的语气硬邦邦的,丝毫也不在意关隽臣霎时间铁青了的脸色,一字一顿地问道。
“程公子身子不适,难道不是先前被你弄伤的?他究竟犯了什么过错,要被你那般毒打?程公子无端受了这遭罪不说,如今这在你眼里竟是微不足道、连禀都不需要禀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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