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毓灵幅员辽阔,可仙宫翎近乎是被困在那里的,接触的人亦有限,他虽并未表示任何不满,可月离弦知道他也是会乏聊的。
所以才趁着天元接替他的那段时间着手去置办一些东西,以讨师尊欢心,那些糕点便是其一,但是月离弦也知道,还不够。
长时间守在被划定的范围内,师尊会闷。
于是,也便有了这艘楼船。此船体积硕大,于人界极为惹喜,但在修真界用处有限,当做落脚处,或是赏水赏月却是绰绰有余,已是极为适合用来调试心情了。
这是仙宫翎这些时日以来唯一一次被允许所来的最远之地了,也是唯一一次在这般时段内出来,对他而言,已经有够难能可贵了。
他步履轻松的登上甲板,迈向船头,江流蜿蜒,正是天堑净波澜。
毓灵并非不能看见这处钟仙江的,但也仅止步于此了。钟仙浩渺,能通向之地更是四面八方,仙宫翎虽心知不能真正出了毓灵,可而今直面这片江洋,心境也要更开阔些,更畅快许多。
浅眸遥望向无尽幽邃,白衣月色晖映间,好似随时都能乘风离去。
月离弦眸光一紧,他不由伸手过去扯住他一片衣角,生怕他真的踏月而归了。
想要师尊不闷屈的是他,怕师尊会离去的也是他。
这种不安是毫无道理的,可又让人抑制不住,好生痛苦。
这时,仙宫翎却是突然开窍了一般,他琢磨出些许门道,又承诺一遍,“我不走。”
月离弦认认真真的打量他几眼,似是在反复确认,这才又放开手。
江面平静的好似处广袤镜面,狼眼一般幽邃,只露一爪獠影。
仙宫翎静看一会,忽地抬手,他袖袍飞扬鼓动,静谧的水平面忽地翻起卷浪,月离弦还未来的及作何反应,便见那卷细浪坠下,下一瞬,径直翻涌出惊涛!
月离弦一个不稳斜倾过去,出手极快的扶向栏杆,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他是稳住了,可这艘硕大的楼船却是被直掀而起,笨重船身的再跌撞上水面,又是一大片浪花。
所幸船体牢固,船上并未放置多少多余的东西,这才免了双重打击。
月离弦有些晕眩,他这才知道自己是晕船的,当即心惊r_ou_跳的大喊道:
“师尊!”
仙宫翎这才留意向他,目无波澜。
“你喊谁?”
清冽的声线把人拍醒,船身也终于不那么摇晃了,月离弦脸色煞白,稍松口气:“真君快停手,我有些晕船……”
他并非没有乘过船,可从不知自己是会晕船的,而今这么一下子简直叫人毫无防备,苦不堪言。
仙宫翎为什么要掀浪,他知道自己晕船?可这又不太可能,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是头一次意识到的。
……难道是因为太无聊了?
月离弦撑起身子站直,神色复杂起来。
这不可能,师尊再无聊,竟是会无聊到去玩水的么?
他又意识到一回事。
他的师尊不可能,可数久前的仙宫翎呢?
做的出?做不出?
月离弦还没能得出判断,那边的人却是再次平静道:
“你喊谁师尊?”
月离弦低下头理了理衣裳,“真君听错了。”
那人显然不信,只见他再一次扬起手来,半是挟迫,又一次重复:
“你喊谁师尊?”
月离弦心下纠成一团,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眼下后悔也来不及,他只得沉吟稍许,故作淡定道:“我师尊自是不在此处的,只是方才紧迫,随口喊的。”
仙宫翎终于垂下手,他正要再问些什么,却听月离弦又极快的解释道:“师尊于我有再造之恩,就像……凡界之人喊父母一样,情急之下便不禁脱口而出了。”
月离弦真怕他再问自己师出何门,到那时,他多半要搬出银钥来,只盼这麻烦不要越扯越大才好,什么都不说自然最稳妥。
仙宫翎淡淡嗯了一声,又背过身去:“我只是随口一问。”
月离弦“……”随口一问需要这么威胁么。
他心有戚戚,委实被刺激的有些转不过来,绕是这般,他还是上前几步,与之遥望向同一片水域。
“真君不要戏弄于我。”
寂静,水面上只是偶尔爬出几朵浪花拍打在船身外延,总归再不似那般惊心动魄了。
月离弦只遥望一会,便有些疑惑的侧过脸来,便见仙宫翎稍背向他,袖袍遮住了大半边脸,若不是能轻易瞥见那微颤的肩膀,还有那时不时没掩住的几声闷笑,月离弦恐怕不会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他伸手过去将掩面的袖袍扯开,仙宫翎见混不过去了,干脆大方的“嘲笑”起来。
浟湙潋滟,浮天无岸。浅眸冷凝而成的寒魄破碎在暖辉尽头,蜿蜒成一渠潺潺清流。一时冰雪融逝,万物倾色。
仙宫翎顾自开怀着,却见对方不见郁闷,也不显多么愉悦,只是略有沉默的盯着他看,再无动作。
他在那眸光注视之下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渐渐收敛了笑,仙宫翎轻咳一声,错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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