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打工的时间快到了,苏千秋走了一条近路。
这条路要穿过铁路桥底的一条涵洞,属于各部门相互推诿的三不管地带,连路灯都没有,据说上次暴雨还淹过几台车,若非必要,她平时绝对不走。
她看了看手表,加快了脚步。
离涵洞越近,地上越是惨不忍睹,塑料袋空饭盒生活垃圾零零落落,不时有几只大耗子匆匆忙忙的从角落斜穿出来。
铁路桥上稀稀疏疏两盏落满灰尘的灯,忽明忽暗的发出惨白的光,渗得人心慌。
苏千秋摁亮了手机。可惜她用的是老掉牙的旧款手机,连拍照功能都没有,自然不带闪光灯。
手机屏幕的光聊胜于无,苏千秋硬着头皮没入一片黑暗中。
在视力受阻的环境里,听力变得格外敏锐,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有节奏的律动。再细心聆听,后面隐隐传来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她忽然觉得这脚步好像跟了她一路。
她想回头看,却不敢回头看。
没来由的恐惧开始在心头泛滥,苏千秋开始小跑起来。
平时短短几十米的涵洞,此刻像是无穷无尽永无出口。
苏千秋觉得双脚有点打颤,又像踩在棉花上,软软的不能自己。
“加油快跑啊!”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大声默念,惊惶的泪水似乎要不受控的溢出眼眶。
好不容易冲出涵洞,铁路桥上昏暗的光让此刻的她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她不敢停下,大步迈开继续向前跑去,直到气力不支。
终于跑到人流如织的大路上,重新投入人类世界的光明之中。苏千秋此生第一次觉得荧光照射下的广告牌如此亲切可爱。
她喘气喘得喉咙生疼,终于放下心来,才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向后看。
后面什么人也没有。
是一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吗?
她有些不确定,但方才的恐惧又是如此的真实。
但身处陌生的人群里,终于能够长吁一口气。
苏千秋慢慢踱回咖啡馆,此刻的咖啡馆依然一个客人都没有,更难得的是连周琦都不在。苏千秋和上一班的兼职生简单交接了一下,围上围裙,拿出课本温习。
她坐在最接近门口的座位上,以便有客人来时可以马上知道。
座位一旁是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周琦打理的秘密花园,今天他不在,景观灯没有开,以往阳光下的蓊蓊郁郁,如今在一片乌漆墨黑中叫人有点不寒而栗。
苏千秋心绪不宁的温习了一章英文课文,目光却时时不自觉的瞥向窗外。只觉得外面的黑暗隔着玻璃一点点渗进来,几乎要将她包围。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出去开下灯。
咖啡屋的门口装了一个很大的铜铃,每逢有人推动木门,就会发出一阵深沉浑厚的声音。
苏千秋拉开门,铜铃在外力的作用颤抖了一下,发出一阵刺耳的悲鸣,然后“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苏千秋只觉心脏在胸口里一阵乱突,脸色苍白如纸。
她弯下腰准备捡起铜铃,这时一阵烟味顺着风钻入鼻息。
她猛的抬头,一脸警惕。
花园四周是一圈高矮不一的灌木,而正对花园的路上,空无一人。
苏千秋飞快的拾起铜铃,跑到花园门口,差点撞进一个男人点怀中。
恐惧快要溢出嗓子,苏千秋看清来人时又把这尖叫生生憋了回去。
是周琦。
他看见脸上血色全无的苏千秋,明显的怔了一怔。
苏千秋有点不好意思。整个晚上都这么疑神疑鬼,都怪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涵洞。她努力说服自己。
周琦的目光落在苏千秋手上的铜铃。
“怎么掉下来了?”
“嗯。”苏千秋把铜铃递给他,周琦拿在手上端详了片刻,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链子生锈了,淘宝卖家还拍着胸口说是纯铜呢。”
周琦边说边把景观灯的总闸拉了上去,一瞬间整个花园变得明亮了许多。
在光芒的覆盖之下,苏千秋提起来的一颗心终于微微落了下去。
她跟着周琦往回走,目光却不经意的被花园门口的一堆烟头吸引了过去,似乎有人在门口站了很久,一边吸烟,一边狩猎着什么。她僵了一僵。
方前勉强压下去的惶恐又猛的卷土重来。
“你吸烟吗?”苏千秋小跑两步追上周琦问道。
“什么?”周琦眼神茫然。
苏千秋才发现今天晚上的周琦有点神不守舍。
“我说你吸烟吗?”苏千秋有点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
“不吸啊。”周琦这回终于听清楚了,奇怪的看着她,“干嘛突然问这个?”
苏千秋摇了摇头。
整个晚上怪事层出不穷,苏千秋本想找周琦说上一说。可她看看周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道还是罢了。
临进门前她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外面,夜风吹过,叶落无声。
说不定又是一场杞人忧天,她安慰自己。
周琦刚进到室内,立马一头埋入案前的书山文海里,一副想借事忘情麻痹自己的模样。
两人各自偏安一隅,偶尔响起一阵书页翻转的声音,像是枯叶彼此摩擦,而后四分五裂。
只是苏千秋始终心不在焉无法进入状态,她犹豫再三,最后给司南发了一条短信。
这个让人忐忑不安的夜晚,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
墙上的布谷鸟钟“布谷布谷”了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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