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舞台上演出那还好,离得远观众不一定看得出,但他们县剧团一般是送戏下乡,打谷坪、古庙台甚至村口大树下都曾经是他们的演出场所,老乡们近距离站着看,吕布的眼睛不一般大那像话么。
因此他没事了就练习化眼圈。
身后房门吱呀一响,林蔚然从镜子里看见二凤推门进来,他妈在门外嚷了一句“你们聊会儿啊”就转身下楼了。乡下民风纯朴,互相串门是常事,谁也不会提前打招呼,敲开主人家的门必定会受到热情招待。
林蔚然他妈就没想过要先跟孩子说一声再让二凤进来,她只觉得现在不是睡觉的点儿,别人进来一下怕什么,再说人家姑娘主动跑家来都还没害羞呢。
林蔚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仍然微笑着起身和二凤打招呼。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心里有想法不爱说出来,脸上也不表露,闷骚,憋着。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他很随和,其实可不是。
“你…”二凤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出来。
“我去洗把脸。”林蔚然这才想起自己还顶着两个熊猫牌黑眼圈。
二凤点点头,红着脸看着林蔚然往门口跑走,小声说了句:“其实挺好看的。”
林蔚然蹲在井边捧水洗脸。他们村前几年就通了自来水,但他还是喜欢用井水,冰凉冰凉的舒服,而且没有铝制水管子里出来的那种怪味。
把脸上的水一把抹掉,一睁眼看见面前出现本该挂在自己门背后的洗脸毛巾。接过来擦了脸,他站起来对二凤说了声“谢谢”。
林妈妈满脸带笑在一边说“你们出去走走吧”,林蔚然眼角瞥到妈妈拉着二凤的手,知道此时回绝是不可能的,只得把毛巾往妈妈手里一塞,和二凤出门散步去了。
五月初,乡间傍晚,景色是很美的。山花遍布虫鸟啼鸣,田埂两边长了很多茴香,空气中交杂着各种天然香气,十分宜人。
可惜林蔚然完全没有心情欣赏美景和佳人,任凭二凤长长的辫梢如何被微风吹起,都拂不到他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书里说京剧小生不能太早练习小嗓,所以貌似五六岁的孩子学小生的不多,容易把嗓子弄坏。每个戏校男生都要变声后看嗓子是否倒过来,才能决定是否可以继续唱戏。上次某比赛有个帅哥,从小是京剧小明星,变声期间完全哑火,幸好他嗓子回来了。那孩子真心帅啊!
纠正个错误,当初写文时不懂,其实武生也不是就没有嗓子。一个优秀的武生必定要有嗓子的。最近一段时间看武戏多,渐渐看出点名堂来了。只能打不能唱的武生,大多是配角或龙套,跟头漂亮动作潇洒,但能当主演的,都有嗓子。貌似武戏大多是昆曲唱腔,还边做边唱的,光有肺活量没有嗓子可不行。
☆、第四章
二凤在一枝紫色春花旁边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只拿眼睛瞟着那花。林蔚然不傻,他明白姑娘的意思是我喜欢这朵花你摘了送我吧。
摘朵花举手之劳,依着林蔚然武小生的身手,爬到一旁的大树上把最高那几片叶子摘下来都不成问题。
但这朵定情花能随便摘么,对人家没意思就别逗人家玩。再说了,坊间传言二凤她妈发火的时候就会用巴掌扇她爸,不知道这个遗传不,万一现在给姑娘摘了花赶明儿又和人说我不喜欢你,挨扇了冤不冤呢。
嗯,早点说清楚才是。
“我,其实准备去省里工作,这次回来看看家里,过几天就出发。” 林蔚然最不擅长说这种撇清关系的话,说轻了人家听不明白说重了人家怒了。
“是去省里唱戏吗?”果然,朴实的二凤完全没听出话外音。
去省京剧院?林蔚然不是没想过,是没敢多想。他刚才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敷衍呗。
省院人才济济名家荟萃,据说去面试的人都排到街口那个包子店门外了,又据说排练新戏时三遍都跟不下来的就可以提行李走人了,后面多的是可以顶替你的,甭管什么行当,都一大把备选的。
“省里我去过,中心广场那个花坛有很多花!还有很多高房子!”二凤很兴奋找到和林蔚然的共同话题。
她爹开车常去省城跑运输,以前一直不带她去,说是小丫头家乱跑个啥。去年她十六岁生日总算带她去了一次,给她买了条裙子。对,明天她就穿出来让蔚然哥看看!
小林,你得空了就来看看我老头子啊。想到省京剧院,林蔚然突然忆起和省院著名言派老生朱宴泓的一段交情来。
两年前,为庆祝“徽班进京”两百周年,全国各地都在搞京剧汇演,祖国大地一片国粹热风旋过,各个京剧剧团都得了不少拨款补贴排新戏。
当时林蔚然刚到县京剧团工作,团里借着这股热潮,在省文化厅精神和物质的鼓励下,排了《辕门射戟》《八大锤》两出小生戏和若干老生花旦戏。
林蔚然那阵子真叫一个忙啊,上午吕布下午陆文龙,演出就是排练。他们团就林蔚然一个小生,自然都是他的主角。
他们县团都是送戏下乡,虽然老乡们没几个真正懂戏的,但庄稼人不吝啬大嗓门喊好,鼓掌也是实实在在地用力,把新毕业的林蔚然激励地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头儿在打谷坪上演出。
有的偏远村子甚至还没通电,晚上照明不好无法表演,他们就白天演出,傍晚坐拖拉机或马车赶往下一个村子,几乎每晚上都要满天星斗了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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