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有心脏跳动声的胸膛。
安迪知道马克已经醒了,但这个古怪的人类却装作他还在睡梦中。此刻,他仿佛一个漩涡,一点儿、一点儿地吞没安迪。
马克的拥抱里没有一丝的性,他拥抱安迪的方法像拥抱一块海上的木板。他依赖他,需要他,用一种扭曲又奇怪方式在“爱他”。
马克是个骨骼僵硬,身体柔软的怪东西,安迪能察觉到他身体中那颗柔软的红色心脏。马克的身体由全然的血肉组成,而安迪知道自己就是模仿这种生物制造而出,他拥有类似的机制,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构造。他看起来比马克更像完整的人类,但内里,马克比他丰富上好几十倍。
安迪闻着马克身体的味道,他把鼻尖埋进马克的头发里,深深地嗅着他的体温。安迪并不喜欢人类的味道,他讨厌一切试图使用他的人的味道。说实话,马克的味道和他们相差无几,但他却希望去了解。
马克总有一种微颤,像台坏掉的机器,内部出现了问题,反映在身体表面。
安迪把手放在马克微颤的背后,他在拥抱他时体会到一种恐惧中的快感。他像猫一样贴着马克,鼻尖和嘴唇贴着马克恶心的充满汗味的柔软卷发,他舒展着四肢贴紧马克。
如果现在马克死了呢?如果马克被他杀死或者自己死去了呢?他会怎么面对马克的死?他会想念他吗?
或许他会想念他的苹果。
安迪想吃苹果了。
想马克一片一片地喂给他。
这就是人类训练动物的方式,这就是人类控制他这样的人工智能的方式。
安迪的机制就是与购买者花时间相处,达成一种惯性模式,不断地调整身体和意识的反馈,然后被购买者使用,与他们发生性关系。
但如今他竟然沉浸在这种关系里?他难道不应该把马克扔去地下室?
这个瞬间,安迪唯一想起的事,是他需要去修取暖设备。
如果他修好了取暖设备,马克就会回到房间里,而他会继续裹着毯子睡在沙发上。
他希望打破这个模式吗?
已经升起来的太阳微微地照亮了房间,炉火的余光消失在安迪的眼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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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从安迪的手臂中钻出来之前,给自己设定了一些能很好地解释他行为的理由——他需要避免尴尬。他当然可以承认自己需要陪伴,但他不想承认他需要一个机器人的陪伴。马克保留着那么一点儿小小的尊严,它贴在他受伤的脊梁上,总有模糊的痛感。
“我饿了,想吃早餐。”马克说,他把借口抛出去,却不敢确认对方是否接收了。他只是自顾自地从被褥里爬起来。
温暖消失的那一瞬间,马克感到寒冷和寂寥。他开始反复地舔自己的牙缝,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
“安迪,去修取暖机。”马克说。
他现在不想面对安迪,因为空气中是令他无法忍受的尴尬,但他也不希望安迪能把取暖机修好。
安迪没有回答,他安静地穿好了衣服,提着工具箱出去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马克这才放松下来,他倚着拐杖站起来,往厨房那边走。他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早餐,坐在餐桌旁喝一杯热红茶。柔软温暖的液体顺着他的食道流下去,他很自然地把这种舒服的暖意想象成他在泡热水澡,有时候他也会想象是闻着所谓舒缓疗法的气味,在推拿师的手指下放松。
他总是想象他需要的事,让自己好受一点。如今他的背部依旧不舒服,但他其实习以为常,疼痛是一种伴随概念。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安迪回来了,他用门口的备用钥匙打开门,把修理箱放到架子上。
“是压缩机的问题。”安迪说,“如果要把它换掉会很贵,我把它拆了,我也能把它修好,但我需要几个零件。”他从桌子上拿了一支笔,在一张废纸上写了几行字,递给马克,“这些需要你去买,我不行。没有身份的人不能买东西。我昨天去买电源线时,镇子上草木皆兵。”
马克看看那张纸,也用余光观察安迪。安迪和昨天没有任何不一样,这让马克很庆幸。
“我打个电话去问问,很可能冒冒失失地跑一次还买不到。”马克说,他走到电话前,在液晶屏幕上搜寻到镇子里的五金器材店。电话可能是整个家里最像现代社会的一件东西,它是马克回乡下之后才装的,距今不过四年。
电话接通了,马克报上了自己的姓氏,询问店铺里是否有这些材料吗,答案都是否定的。
“丹尼尔斯先生,如果你一定要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订货,不过得等上个三五天。”
“没问题。”
“到货了我给你打电话。”
“谢谢你。”
马克挂了电话,他转过身,面对安迪:“需要订货,几天才能到。”
他们还有几天。马克想,他们还有几天时间,可以一同窝在炉火前。即使那些拥抱不会再有,但他不用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安迪,去砍点树干,拿回来做柴火,至少三天之内不会有暖气。苹果树林中,被我系了红绳的,都已经死了,砍掉它们吧。”马克说这话时感到心痛,他心痛他的苹果树,心痛他自己,像是斧子砍在他自己的身上。如今气候变得比以前更差,中央调节系统一直都不那么可靠。
“斧头在哪儿?”安迪问。
“靠在架子的旁边。”马克回答。
安迪拿到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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