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老太太那里我是不敢去的,就我这笨嘴拙舌的,别没讨了老太太的欢喜,倒让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至于想念什么的,呵,往后这种话就说出来现眼了,谁还能不知道谁啊。”邢夫人只管吩咐丫鬟婆子安置行李,等收拾得差不多了才给了鸳鸯这么一句。
她跟贾母已是撕开脸了的,多少难听的话都是从贾母的嘴里传出来的,如今整个京城上到宫里娘娘,下到市井小民,怕都知道贾伯爷的夫人是个不孝的泼妇。既已是这样了,邢夫人觉得她也没必要再给贾母留什么面子。
想拿捏她?且做梦去吧!
鸳鸯蓦地瞠大眼睛,对着邢夫人有些张口结舌。她是真没想到,一个当儿媳妇的,竟然能对婆婆说出这样的话来。尤其是,老太太是何等人物,邢氏怎么敢如此忤逆她老人家!?
“大太太,您方才说什么,我仿佛没听清楚。”
邢夫人轻嘲地夹她一眼,嗤笑道:“这怎么当差的,主子说话都听不清楚,要你还有什么用。我是说,叫老太太省省心吧,想要在我这不孝儿媳妇的跟前儿摆婆婆的谱儿,打错了她的算盘!”说到最后,一眼扫过去,目光十分锐利。
这回鸳鸯倒是听得清楚,却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是知道老太太要折腾邢氏等人的,但这种事是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么?邢氏这什么胆子,她怎么什么话都敢说?难道,她就不怕老太太逮住她的把柄,让大老爷休了她!
“那……既然大太太没空儿,就让二姑娘跟琮三爷跟我走一趟吧。老太太多日不曾见着孙子、孙女儿了,早盼着他们能承欢膝下呢。”鸳鸯见邢夫人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自己是请不动了,且等着回了老太太再治她吧。
只是,她来这一趟,也不能空手而归啊。邢氏看着已经破罐儿破摔了,可她总不能不顾忌二姑娘他们的名声吧?特别是二姑娘眼看都十二了,眼看着就该相看人家,若是传出去什么不好的名声,怕是不好找人家。
邢夫人闻言就笑了,只道:“那两个都被在老爷膝下承欢着呢,怕是也没空跟你走了。至于老太太那儿,不是还有个宝玉嘛,有他就够了。老太太都那么大岁数了,她也不怕膝下的小鬼头太多,吵闹地睡不着觉么?得,我们家这两个可不凑那个热闹。”
回到荣庆堂的鸳鸯,一字没改地将邢夫人的话回给了贾母,当场便听得她摔了杯子。
“她、她怎么敢!赖大家的,你领着人去,不管是捆是抬,都把那贱妇给我押来。还有贾赦,叫他也滚过来。”摔过杯子也不解气,贾母将赖大家的派出去绑人。她还就不信了,她堂堂一个荣国府的老太太,整个贾氏一族身份、辈分最高的存在,还治不了几个小耗子了。
赖大家的一迭声地答应了,领着人就往隔壁伯爵府去,心里却苦得很。大老爷夫妇如今可不是好惹的,她虽是听老太太之命行事,谁知道过后会不会犯到人家手上,到时可怎么好。只是,他们一家子都依附着老太太,竟是连推脱也不能的。
心里不怎么情愿,赖大家的行动起来自然就有些磨蹭。不过荣庆堂离着伯爵府能有多远,这不眼看就要到门口了。正当她咬了咬牙,要去叫门的时候,却听见后面有人唤她,连忙转身看过去。
“赖姐姐快回去吧,老太太说……”来人是贾母身边的琥珀,她是一路小跑着追来的,说话间仍在喘着大气,还要凑到赖大家的耳边,小声道:“老太太叫你回去,不用去请大太太了,你快回去吧。别到老太太跟前儿晃啊,气得不轻呢!”
虽然心中疑惑,赖大家的也并没有追问,只松了一口气地带着人手回去。听琥珀这意思,老太太怕是被拿捏住了什么,不然又怎么会半途而废。好在她起先磨蹭了一会儿,不然方才怕是已经进了伯爵府,岂不是白费力还落不着好。
你道贾母明明气得要死,又为何将赖大家的叫了回去?
皆因为,贾母命人去叫赦大老爷,没等到人来,只等到了一句回话,“政老二还在工部当差呢。”
只这一句,便叫贾母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了。
若是孙子宝玉是她的掌心宝,儿子贾政便是她的软肋了。她这大半辈子的谋算,还不都是为了他。若是因她的举动,影响到儿子的仕途,贾母是千个万个不愿意的。
偏偏此时贾赦是工部尚书,正是她政儿的顶头上司,若是想给政儿下绊子,怕是轻而易举的。可怜她政儿在工部熬了十几年,仍旧只是个员外郎。
都怪她将儿子教养得太过端方正直、谦恭厚道,让他不知逢迎上峰,一直不得重用,落得个有才难施、有志难伸。
如今更是被贾赦那孽种辖制,还不知道在衙门里,被穿了多少小鞋,受了多少委屈呢!一想到这个,贾母就忍不住老泪纵横。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贾母这边感叹着自己命苦,赦大老爷却笑得大灰狼一样。他早知道贾史氏得作妖,自然会放着她一手。政老二这辈子啊,除非丢官去职,就别想着脱出老爷他的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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