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一手抱着无名,一手仗着剑——
这剑,本是神调门女弟子扮虞姬时使的,平淡无奇,长三尺六寸,擎在他手中,显得玲珑了些,不甚称手,却好似成了一等一的宝剑,寒气四溢,晶莹射目。
剑尖所指之处,满地辰砂,如投石的湖水泛起波澜。
庄少功不由得一怔,庄家不乏fēng_liú人物,论男子的人品,情劫无心,一副琴与心俱化的模样,已是俊美无俦。病劫无名,虽相貌不如前者,但也是楚王好细腰所好的一类。
这黑衣人却不同,十分的神气活现,教人见了印象深刻。
黑衣人掠睄店内众人,对上庄少功直勾勾的视线,挽个剑花,左手环过无名的腰腹,与右手所握的剑柄合在一处,抱拳道:“属下来迟,请少主恕罪!”
庄少功回过神,几乎没听明白对方的话:“你是谁?”
“属下无敌。”黑衣人随手将剑一掷,剑锋没入三合泥的地砖,好似没入一块豆腐。
这下子,腾出了双手,他望着无名,目光似蕴着焰火,一手揽住无名削瘦的背,五指在肋下一握,另一只手抄起无名匀称修长的双腿,一把将这重伤的少年郎打横抱起。
完事,他又向庄少功道:“主人接了信,料定少主有难,令属下连夜赶往。让少主受惊了。”
庄少功莫名其妙,心想,什么信?好半晌才想起,托永州的应捕头送家书去阳朔,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音。他转惊为喜,问了几句父母近来可好之类的家常话。
无敌对答如流,称家中一切安好。
庄少功放下心来,看向无名,只见这少年郎脸上血迹斑斑,闭着双眼,安静地蜷在无敌怀中,奄奄一息的模样。暗想,方才无名一心求死,分明是自暴自弃,生无可恋。这危急关头,最要紧的是让他知道,世上有人在乎他。
“少主?”无敌似乎十分健谈,说完了一番家长里短,唤了声。
庄少功顾不得许多,快步来到无名面前:“无名,你要坚持住,不能死。”
无名正把头歪在无敌的肩膀边,好似睡在一张宽阔的藤椅上,闻话睁开眼,扭头看他。
庄少功鼓励道:“无名,常言道,蝼蚁尚且贪生,做人应当惜命,你虽然无父无母,但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我是离不得你的,我还要教你好好做人,和你去江南游玩,我不许你死。”
无名静静地听罢,目光微澜,深望了庄少功一记,缓缓地合眼。
庄少功大吃一惊,以为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泪霎时涌了上来:“无名!”
“少主,”无敌看不下去,插话道,“大哥只是调息入定,不必惊慌。”
客店内的神调门弟子,死的死伤的伤,三邪只剩下尸邪马明王和牛阿旁。
这两位到底是见多识广,在无敌进来时,使了许多僵尸挡在身前,好似对无敌的招数知之甚详,总是能提前看好躲避的方位,应变奇速,只是未逃过一滴自剑身振出的雨珠,毁了一只雕花铜铎。马明王扔下磁石剑,长叹一声:“罢了,马某技不如人,你们走罢。”
无敌见此人对自己的武功了若指掌,有心再比划比划,但怀中抱着无名,只能作罢。
“公子,这位少侠伤得很重,”哭灵之中梳垂鬟的俏丽少女,望着无名,向庄少功提议道,“神调门的水寨离此地不远,就在浯溪渡口,蛊邪滕宝有许多药材,兴许是用得上的。”
尸邪马明王和牛阿旁,一齐觑着这垂鬟少女——这小姑娘是人小鬼大,明明是要借庄少功之手,救出其他困在神调门里的哭灵,却说成是为无名的伤势着想。
庄少功一听,正中下怀,立即道:“马伯伯,牛伯伯,可否借贵地一用,为无名疗伤呢?”
马明王一脸无可奈何,兵败如山倒,劫门两大高手在场,岂敢说个不字。
一干人等收拾了客店内的尸体,待到天亮雨歇,出发去浯溪的水寨。
在马车旁,庄少功发现了殒命的车夫,车夫手里擢着一张毡毯,面目全非,四肢不全,死状极惨,唯独衣物尚可辨认,料想是神调门下的毒手。
庄少功当即大哭一场,他和车夫马大哥相识不过数日,却是一见如故,没想到世事无常,竟教这样一个好人平白无故送了性命。无敌自然是百般劝慰他,人死不能复生云云。
神调门的水寨,依山傍水,是一片小青瓦的吊脚楼。寨子附近多奇石,摩崖上有颜真卿刻的一篇文章,庄少功睁大眼睛,一面泪流不止,一面走神地想,好东西,拓一份送给父亲。
寨子门口,两棵参天的青檀树,挂满了红布条和成串的铃铛,皱巴巴的青果落了一地。
无敌系好马,抱无名下车,随庄少功进寨,只见不少裹着黑头帕的苗家妇人,坐在路边,编鱼篓纳草鞋,还有织花带的,将各色纱线梳在机杼的竹竿上,屈伸推移,十分恬静。
马明王招呼他三人,进了最为气派的一栋屋舍。屋内火塘边,坐着十来个神情木讷的年轻女子,见了他们,也不起身相迎。马明王只道这些是蛊邪滕宝的妻妾,将她们打发出去,又领着自己的妻女铺床叠被。无敌道:“姓马的朋友,我要与我大哥运功疗伤,你好生款待我家少主,有半些差池,兄弟交不了差,就要和你算一算伤我大哥的账。”
马明王知道无敌厉害,不作口舌之争,转身请庄少功去用饭,留这二人在屋内相处。
无敌抱着无名,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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