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听罢,半晌没有说话,直勾勾地注视着无敌。
“谁死了?”当着无敌的面,庄少功勉强稳定心神,恢复了常色。
无敌看了看庄少功,摇摇头,三言两语要向这书呆少主禀明内情,他可办不到。
“无敌,你好大的本事。”无名的视线,落在无敌沾满泥浆的裤脚上,不轻不重地道。
明知是这本事指自己办事不利,无敌却歪头把手一抱,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大哥何出此言?”
“我要你送药,你却告诉我,他死了?”
“那有什么办法?他自己活腻了,不肯喝药,自断经脉!”
“这倒是正合你心意。”
无敌听得火冒三丈,暗道,你这臭王八说什么混账话,锦衣人死了,怎地就合我心意?
说得好似他觊觎夜盟主的身子,巴不得锦衣人死了,好给夜盟主当男宠一般。
当着庄少功的面,不好发作,抹了抹紧绷的脸上的水痕,他扯出个无辜的笑容:“少主在呢,大哥你不要迁怒于人。我纵有一身本事,也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救人的。何况,那人本事比我大,别说他要寻死,就是他要杀我,我也只有引颈的份。”
庄少功不明个中就里,听无敌说来是尽力了,便劝道:“唉,这也怨不得无敌……”
“闭嘴,”无名毫不留情地道,“你知道什么。”
无敌只觉无名今日不讲理至极:“大哥你倒是说说,你又知道什么!”
无名不理会他,转头对庄少功道:“无敌,就是引你进宰羊铺,招来神调门的马车夫。”
庄少功愣了愣,“啊”地一声,呆望着无敌——
难怪,每次无敌出言劝慰时,自己总有似曾相识之感。
可怎么也想不明白,无敌为何要乔装成马车夫?
无名又道:“他妨碍你来金陵,是要我交不了差,他好当五劫老大。”
无敌脸色一变,万没料到,无名隐忍至此,竟会突然发难,揭自己的老底。
他俩暗地里较劲,本是私人恩怨。这般告知少主,如同比武找了帮手,实非大丈夫所为。
索性来个抵死不认:“少主,我就问你一句,你信大哥,还是信我?”
庄少功心乱如麻:“这……”
他虽然不谙世情,但也分得出好歹。无名面冷心热,对他是以德报怨,从未算计过他。
相较之下,无敌的心眼是多了些。
无敌观颜察色,已知晓庄少功的心意,这书呆少主让猪油蒙了心窍,事事顺着无名。
当下瞪着无名:“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逼我走!”
无名也盯着他,眼底浮现出厉色,传音道:“你今日所为,坏我大事。”
无敌心中一寒,说到底,无名是认定了,锦衣人的死,是自己一手造就的。
一时气不过,也传音道:“大哥,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即刻离开金陵,我留你一条活路。”
“呸!怕了你不成?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但坏你大事,还要杀光乾坤盟的人,毁了庄家,让你的宝贝少主给我端洗脚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这痨病鬼,还不知鹿死谁手!”
他本是来告知夜盟主,锦衣人的尸首已带回乾坤盟。此刻知会了庄少功和无名,撕破了脸,也就没必要再进茶馆了。撂下这番气话,也不顾闪电雷鸣大雨倾注,愤然转身,扬长而去。
无名立在檐下,久久地注视着远去的无敌。
直到那不知死活的黑影,在穿梭的乌篷船上点踏几下,消失在秦淮的那一端。
——实在,太惹人厌了。又狠,又幼稚。花样迭出。
或许正因如此,连动一动杀心,他也懒得。
庄少功道:“常言道,以忍制己情,以恕制人情。你不要割席断交,和无敌一般见识。”
无名闻话,觑着掉书袋的庄少功:“我和你一般见识了么?”
庄少功语塞,自认亏欠无名,再说这些话,便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几乎无地自容了。
经过无敌这么一闹,两人之间,那隔着血海深仇不能断袖的悲苦气氛,霎时荡然无存。
无名领庄少功进了茶馆,茶馆大堂搭着戏台子,正在唱《杜丽娘慕色还魂》。
一干公子喝茶听戏,等着上菜来吃。庄少功坐定之后,无名便离席去找夜盟主。
坐在庄少功身旁的,是匠门少主鲁琅?/p>
鲁琅见庄少箇下,不声不响地,挪了放瓜子和炒豆的碟子给他?/p>
庄少功道了声谢,因平日未和同龄的武林世家公子来往,心底颇有些不自在。
大堂满是吵杂的丝竹声,鲁琅凑到他耳边,湿热地说道:“送你的。?/p>
自怀中掏出一个平淡无奇的瓷杯,提壶斟了热水,杯面便浮现出美人的倩影。
这倩影随水纹晃动翩迁起舞,倒还真有些杜丽娘还魂的架势。
庄少功看得瞠目结舌,细瞻杯底,嵌着一颗琉璃珠,也不知倩影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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