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脆响。竟是在额头上重重弹了一记。
勾月和棠绫呆住。莲女也愣住了,睁大了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抬头看着面前这弹了自己脑门的清冷女子,迷茫中带着委屈,一副欲哭未哭的模样。
“你在助纣为虐,知道么。”樊禅对她说。语调轻淡,却带着几分严厉。
少女捂着额头,有些害怕地小声哽咽:“其实她,她本性不坏,很……很可怜。她只是想解脱……”
“可怜不是为害他人的理由!”樊禅冷声打断她,“你这样做不是在帮她了却夙愿,而是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彻底失去再世为人的资格。”
再世为人……莲女怔怔地看着她。见她转身欲走,又连忙喊住:“你们,你们要带她去哪里?”
“去她该去的地方。”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这次喊出来的却是勾月。樊禅脚步顿了顿,回身看了某只小白猫一眼,便衣袖一挥连带着她一起消失不见了。棠绫站在原地眨了眨眼,默默地把手里的定身符贴在莲女脑门上……
过了片刻,她们已经来到了离耀县很远的一片郊野里了。
不远处密林中不时传出乌鸦啊啊的叫声,周遭杂草没过了脚踝,一座座坟茔在月光下染着阴影,石碑林立,明显是一片荒废的墓地。这里埋葬的,都是异乡孤骨。
樊禅走到一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的碑前,抬手放出那女鬼的魂魄。光芒一闪,那团好似没有实质的黑色就出现在了墓边,显露出模糊的人形。
“这是你前世的丈夫的坟墓。”她指着那块布满青苔的石碑对她说。那黑影动了一下,慢慢靠近过去,手触到了上头的斑驳痕迹,良久,才道:“原来,他死了……”
声音轻飘飘的,很冷,并没有预想中的失控。然而这冷静却没能坚持太久。
“呵,居然这么快就死了……”女鬼咯咯地笑了起来,分不清是高兴,还是濒临崩溃的愤怒。她跌坐在石碑前,身子忽然颤动得厉害。
樊禅眸色沉了沉,“他很后悔,后来便一病不起,死在了北去的路上。”
黑影忽然静止了下来。女鬼不再笑了,沉默得听不见声息。
“你还爱他么。”樊禅开口问。
女鬼没有回答她。
她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你曾经很爱这个男人。”
“十八岁那年,你违背父母的意愿,为了他背井离乡,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从此与家族断去联系。”她看了眼猛然震颤了一下的女鬼,继续说道:“你愿意跟他一起守着清贫的日子,穿上了粗布衣,干起了农活,日渐粗糙了双手。”
“你把自己一直随身的玉佩典当了,给他买最好的笔墨纸砚来作画写字。”清冷的声音像月下缓缓流淌的河水,惊起尘封的记忆。
“你甚至舍不得他穿得寒酸,自己省吃俭用买了布料一针一线为他缝衣,却连灯烛都舍不得多点。多少个深夜里就着昏暗的光线裁剪,眼睛花了,被针伤了手也毫无怨言。”
“他纳妾的那天,你独自哭了一整晚,第二日却强颜欢笑,只为了不叫他为难歉疚。”樊禅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那个时候,你仍旧不怪他。因为你觉得没能为他生上一儿半女是自己愧对了他。”
她轻轻说着,勾月在一旁听得出神,渐渐地竟觉得眼睛里有些发酸。而墓碑前那个黑影颤动得更加厉害了,隐隐还听见了些压抑的哽咽。
“不要……不要再说了。”女鬼将头埋进手臂里,声音沙哑。
但樊禅没有停下来。她缓缓走到女鬼面前,伸出手,将两根手指点在了对方头上:“你嫁给他后就再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你在那原本放首饰的盒子里珍藏的,是他当初写给你的诗。每一篇,每一页,你都小心珍藏着,这样就算被冷落了,也有所慰藉。”
随着话音落下,丝丝缕缕的黑色不断从鬼魂体内抽离:“然而,他终究还是背弃了你。他没能经受得住财权和名利的诱惑。”
“你应该恨他的。”樊禅轻声道:“可是,为何因着这恨,把自己困在了泥沼里。”
“他已经转世投胎,不再记得你了,而他前世所犯下的罪孽,也会在那一世得到应有的报应。你呢,你还要折磨自己多久?”
说完这些,她垂下眸子,掌心覆在女鬼头顶,轻轻地抚拍了一下。
女鬼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水决堤,从干枯的眼眶涌出,滴落在墓碑前的杂草上。而那些黑色尽数从身体里抽离消失后,魂魄终于显露出原本的模样,慢慢变回了面容姣好的女子,如同洗净了污泥的珠玉。
她恸哭不止,凄厉的啜泣声回荡在林间,徒生悲怆。
远处,已经等候在那里许久的黑白无常走了过来。樊禅朝他们点点头,带着猫转身离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小白猫抬头问她。
“天快亮了,我们得回去净化那个水池,不然那片地方的祸乱不会就此平息。”
“哦……”猫低下头,耳朵而拉耸着。樊禅听她声音里似乎有些低落,停下了要御风的动作,回头问:“怎么了?”
“刚刚那女鬼……”勾月犹豫了一下:“她丈夫狠心负了她,还把她害死了。她不是应该恨他入骨么,为何还抱着那块墓碑哭成了那样。”
樊禅微微讶异,垂眸注视了她良久,才转回身去,“谁知道呢……有时候,爱跟恨,很难分清吧。”
“爱和恨……”勾月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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