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倔强着不想在对方面前先睡着活着犯困,有时候看的眼睛发酸,就悄悄抬头看看对面那个。叶舟轻是没有注意到楚天遥的目光常常会落到他身上的。谁叫这里的兵法老早就被楚天遥给翻烂了呢。于是叶舟轻不经意地抬起头的时候,两人的眼神就交错到了一起,依旧无话,默默低头,继续研读。楚天遥便翻着兵书偷笑,每次看到叶舟轻清若冠玉的容颜,心总要漏跳两拍。早晨忙碌下来,到了晚上陪这小子看书,先前什么繁琐都烟消云散。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湖碧水,微风拂过涟漪轻漾。
但是和楚天遥比起来最先熬不下去的绝对是叶舟轻。大概是受了一次重伤之后体质虚弱,又用脑用得太累,于是时间一久便一头栽在棋谱上,楚天遥是不会叫醒他的。若是天色还早,楚天遥便去关窗,想想他重伤初愈,怕他着了凉,就解下自己披风替他披上;若是过了酉时,就索性抱他回去歇着了,安顿了他自己再过来研究阵法。
于是近来的日子便轻闲了许多,没有兵戈的日子过得相当太平。
太平里带了一点不起眼的转折,自叶舟轻看到一局叫“长生劫”的棋之后。
那大概是又半个月之后,某天晚上,叶舟轻翻阅书架时,不小心触到了几本棋谱,一张薄纸从棋谱中掉了下来。叶舟轻弯腰拾起,借着烛火端详。楚天遥听到动静,从对面绕了过来,见叶舟轻盯着那张附在书中的棋谱出神。
“怎么了?”
“楚将军,这局棋是?”
楚天遥走近,思索了一会,答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局棋名长生劫,应是……白袂姑娘先前寻访天子峰时带回来的。”
“长生劫……”叶舟轻看着那看似简洁的棋局,一下子入了迷。
只可惜他研究了一晚上也没研破,被困扰了许久,心底还有点郁闷。结果次日回到书楼里去时,却一愣傻在了当场。他没有想到楚天遥也在研究这一局长生劫,而他此刻便发现楚天遥伏在书桌上酣睡地香,右手边摆着一叠棋谱和几张纸,最上面一张正绘着长生劫的破解路数。叶舟轻看来,正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它虽不是普通劫的形式,却具有劫的同形反复的特性,在棋路死活问题中也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一招一式,劫材相依而生,循环往复,无愧于“长生”之名,不禁对摆出这一局棋的人心生敬佩。至于楚天遥……叶舟轻提起狼毫时,侧头看了看他。回想之前睡觉时把脸画花被他嘲笑的经历,现在不禁想给楚天遥也画上几笔,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风水轮流转……这似乎不太厚道。看楚天遥大概是在这书楼里睡了一整夜,连窗户都没有合上,应该吹了不少凉风。要不要叫醒呢?犹豫了片刻,叶舟轻还是坐到了书桌对面,继续钻研那长生劫,将楚天遥的棋路,一一记在心里。楚天遥睡到卯时过半醒的,叶舟轻算的准,他醒来的时候,那袋子稻香饼还温热。楚天遥出门打水漱洗回来,束好了发冠,转转酸麻的手臂,整个人又回复了往日精气。半屋子浮着稻香饼的甜香,一晃以为是回了家一样的温性默契。
“你在看我的那局?”
“恩。将军真是好招数。每一步都是环环相扣,当真精彩。”
“过奖,我棋艺远不如燕辞梁,他评我杀气太重。”
“敢问将军最后两招是何意?”
“哦,舍微取全。”
“弃子?”
“不错。”
“总觉得这枚弃子曾被将军重用。”
“统兵作战,身为将领自然不愿折损一兵一卒,但若是为了顾全大局,走到绝境,必有弃子。”
“那将军作战时可有舍过弃子?”
楚天遥抬起头,对上了叶舟轻的目光。平平淡淡,却让人有些猜不透那一泓湖水之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心绪。楚天遥答着“自然有过。”停滞了片刻,又鬼使神差地追问了一句:“那你,可会因此而惧怕一个会舍了弃子的将军?”一字一句问的很慢很轻,之后便再无声,只沉默着凝望叶舟轻,也不知道是在问那双眼,还是在问那双眼中清晰映着的自己。
叶舟轻刚才只是随口一问,料想大概是自己一句话问到了楚天遥哪里敏感的地方,楚天遥似乎一下子认真的有些可怕。他看进楚天遥眼底最深处,却回答地云淡风轻:“不怕啊……我不奢求长生。”楚天遥舍了哪个弃子,对他并不重要,他只想别招惹了眼前这头伏卧的狼的好。
虽然,他没有想到他已经招惹上了,而且,早就招惹上了。
“我还未问过你,当初为何会冲过来,替我挡了那一箭?”
同样的问题,这回是楚天遥亲口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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