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两边忙碌,时光如白驹过隙,太阴历新年近在眼前了。
小气龟毛还抠门的柳长洲难得良心发现,把一干人等都请到了衙门里,还请了时下远近闻名的一个素琴公子来献曲儿。
陆含章那破罐子破摔的身子底竟在一日一日的奔波中,渐渐开始有了起色。他出门前套了一件狐毛大氅,接手工事的这小半年来,他终于能有个机会把自己捯饬的稍微有个人样了,说起来简直是一把辛酸泪。
他用一支格外朴素的簪子把一头长发简单的簪起来,裹紧了大氅正准备出门,谢卿云在他背后惊呼了一声:“东家,你有白头发了!”说完背后就有一只手捏着一根银白的发丝递到他眼前。
他手上一顿,看着那头发呆了一会儿,实在不理解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然后他翻了谢卿云一眼,闲闲道:“愣着干嘛,给我拔了啊。”
同时心里恨不得把那师爷拖出来,乱棍打死算了。
江南的雪有种别有风情的温柔,扑扑簌簌的洒下来,下雪的时候也一定是没有风的,周围的风物静静的矗立在一片银白里,处处都是柔和的讨人喜欢的模样。
他撑着伞一路往衙门而去,听着细细的雪粒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表情淡淡的,垂着睫毛不知在盘算些什么,神思不瞩的,连柳长洲什么时候拦住了去路也不知道,一头给撞进了柳长洲侧怀里。
柳长洲自己心里明白,在他任用的所有人中,陆含章是分量最重的一个。他自己一手把持着江南总兵,而这人则站在他的背后,一手撑起了整个悬河口这么一项大工程。他手下管着陆陆续续征来的两万兵马,陆含章手上没什么权力,那也管着近两千号来往劳役。
所以在所有人里,他就格外看重陆含章,私下跟他来往最多。
他伸出手在陆含章眼前晃了晃,打了个响指,笑道:“老板,回神儿了。”
这小半年里,他很多时候看到的都是陆含章跟个低层农夫一样不修边幅的样子,今天乍一看到他穿戴整齐,瞬间眼前一亮,觉得这人仿佛比以前更养眼了。
那人领口那一圈雪白的毛领子服帖的围在弧线美好的脖颈周围,衬得瘦削的下巴多了一层妖冶的美感,乌黑柔顺的头发被一根银白的发簪衬得如同泼墨,整个人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而他那一头青丝几乎要长及脚踝了,整个人多了几分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味道。
他吹了口流氓哨,不合时宜的开玩笑道:“闲人长头发,懒人长指甲。一看你这头发就知道你忙里偷了多少闲。”
柳长洲不说还好,他一说,陆含章瞬间就想起了那根白头发。
眼前这人说话呵出来的白气转瞬就散,弯着眼睛笑眯眯的跟他说闲话,分明还是原先初见时那个无赖,柳叶一样的眼睛斜斜的吊起来,越看越欠揍。
他皱着眉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出人意料的出手在他侧腰上狠狠掐了一把,默默的祭奠了一把那根夭折的头发,直把柳长洲搞的莫名其妙。
陆含章自己心里不好过,他就要别人跟着他一起不好过。他特别叫人心里添堵的说:“方才只是想叫师爷亲身体会一把陆某人的指甲长了多长,好叫师爷知道陆某偷了多少懒。”
柳长洲举手投降:“……行了,我错了还不行,小心眼儿的吧。”
身上的毛又厚了一层的金斗狂奔出来,十分乖巧的往地上一蹲坐在后腿上,特别贱的摇了摇尾巴,把它屁股下那片雪地扫出了一个扇面形的空间,两只眼睛里都是期待的看着陆含章。
陆含章不屑的嗤了一声,然后不一会儿,他那雪白的大领子里爬出一只通体深红的蜘蛛。他嫌弃的提溜着小红一条腿,将它放到金斗鼻子上,特别没诚意的解释了小红之所以变得更像被糖醋过了的原因:“我给它洗个了热水澡,洗完它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柳长洲:“……”
对于陆含章,他自己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过意不去的。他每次去悬河口查看进度,十次有九次里,陆含章都是赤脚踩在水里。有一回天上掉雹子,他那么一个要体面的人,头上戴着破斗笠,身上披着不知从哪个瓜棚里扯出来破油布,一边组织劳役撤退,一边挨个儿检查浇筑工事的抗摧毁能力。这么一个本应该浸泡在风花雪月里的人,硬是被他拖上了这条破烂船,而他竟找不到可以回报他的东西,因为他压根儿不知道陆含章到底看重什么。
于是这种过意不去,逐渐就变成了一种对此人在他面前言语放肆犀利的允许与默认——他越来越能容着他。
他摸了摸鼻子,讪笑着没话找话道:“冷不冷?喝不喝酒?”
陆含章惜字如金的分别回答了两个问题:“寒气逼人,不喝。”
打小在北方长大,此时还穿着单衣的柳长洲不厚道的笑了一下:“瞎说,明明是寒气逼你。”
前院适时传来袅袅的琴声和歌妓的声音。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柳长洲心里浮起个巨大的疑问——这什么素琴公子难不成没带脑子么,大过年的歌唱的什么玩意儿。
两人相互挖苦,才刚闪出院角,柳长洲耳朵动了动,敏感的突然听到一声“嘣”的琴弦断裂的声音,而后紧接着眼角扫到一个雪白的东西,映着雪光,裹着雷电之势飞过来。他下意识的把走在前一步的陆含章拦腰一抱,利
喜欢坤请大家收藏:(m.66dshu.com),66读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