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
想到那时候,老涂还是只任我搓扁的毛团,现在已经学会板着一张脸训斥我了。
就像现在这样,他皱着一副眉头,隔着我看向背后干干净净的狐狸洞:“你真打算在这儿住下?不回终南山了?”
“嗯。”
“你醒醒!他这一世是个和尚啊,你还想怎样?”
我懒洋洋地躺在洞口,金乌洒下一片恰到好处的日光:“和尚也是可以还俗的嘛。”
老涂看着我,瞪圆了红眼睛:“你是认真的?”
金乌一声啼鸣,朝西飞去。究竟看了多少次日出日落呢?我自己也记不得了……
迎着日光张开手,原本平滑光洁的肌肤布满了细小的皱纹,我仔细地辨认这细小的变化:“你知道的,总共只有十世。这已经是第九世了,我等不起。”
他沉默良久,放下茶杯,重重地叹了口气:“强阻佛缘会折寿的……你又何必造孽?”
我笑得风轻云淡:“我早已罪孽深重,无可救药。你若真当我是朋友,就别救我。”
他红着眼睛,这个样子,更像兔子了:“那你怎么不强迫他破戒?以你的法术,应该不难吧?”
“是不难……”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连造孽都不怕,又为何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
“还记得当初你怎么对澄镜尊人死缠烂打的么?现在他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凡人,你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老涂咄咄逼人,我有些招架不住。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老涂,你见过澄镜吗?”
“没,我飞升的时候,他早就转入轮回了。”
“那就是。无拂他……太活泼了,澄镜从来都不会那样子。”在心中默默对比二人,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万一找错了人,岂不是害了人家。”
老涂瞄了瞄我的袖口:“你怀疑宓姑指错了路?”
我还没回答,袖口就被狠狠一戳,连忙安抚住闹腾的宓姑:“怎么可能,我只是担心牛鼻子会不会算错了。”
老涂想了想,无意识地用手指梳理着额前蓬松的软毛:“轮回转世前都要喝孟婆汤,他不可能记得前世的事,外貌性格迥异,也是正常的。五陵子的演算从未出过大错,你应该相信他。”
算算澄镜的转世,这已经是第九世了。从第一世的胎死腹中开始,他每一世都早夭,但是下一世会比上一世活得久一点。到无拂的舞象之年,是最久的一世。前八世,都是在我找到他没多久之后,未过总角就早夭了。
孩童总归是玩闹的,我从未知晓他长大后的脾气习性。也许本来就是这般活泼的吧。
见我有些动摇,老涂再接再厉地劝我:“你知道的,你不抓紧点,我怕他还会落得一样的结局。”
无法断定无拂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也无法确定每一世的死亡是不是跟我有关。如果我亲手打破这一切,能不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脑海中又浮现出无拂天真浪漫的笑颜,我喃喃道:“……嗯,再等等吧。 ”
老涂不再开口,我给他的杯中斟满茶水,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慢慢把杯中的茶水饮尽,然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阿尘,你爱的究竟是西方极乐的澄镜,还是他轮回转世的灵魂?”
我一怔,慢慢苦笑起来:“别再叫我阿尘了,我现在的名字是鹿土。”
他皱了皱眉,满脸不爽:“鹿土?这是什么破名字?反正他也记不得你,换不换名字有什么相干?”
我没有回答,他晃晃脑袋,甩了甩广袖招来祥云,径自回月宫去了。
花了几天把狐狸洞打扫完毕,再将乾坤袋的生活用品摆好,我在须弥山迎来了新生活。
一场春雨过后,须弥山漫山遍野的野菜开始疯长,舜若寺虽然自种了些蔬菜瓜果,奈何僧多粥少不够吃,如果没办法下山化缘,就得到山上挖野菜充饥。
许是住持知会了舜若寺的僧人后山住了我这么个妖精,僧人们见到我的时候,如同见了多年比邻而居的友人,淡然行礼。天气晴朗的日子,我便在狐狸洞口沏一壶茶,看着身着纳衣的僧人们挎着小竹篮挖野菜。
无拂常常来后山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忘了我已辟谷,时不时还是会带给我一些玩意儿和吃食。有时候是山下手艺人送的面人,有时候是上山路上顺手捡到的果实。
这次,他拿来了一个小小的青团。
清明前后,正是食佛耳草的时节。我曾经见过妇人采摘嫩苗煮熟,揉入米粉中做糕团,清香扑鼻,香糯可口。纵然是辟谷如我,也会忍不住食指大动。
也许是内馅儿豆沙太少的缘故,无拂拿来的青团不如我记忆中的香甜,幸好我对甜食并没有那么挑剔。
“你做的?”我问。
无拂提了提面前的竹篮:“二师兄做的。二师兄出家前是镇上酒楼的厨子,住持说他断不了口舌之欲,难以得道。”
“唔,”阳光刺得我眯了眯眼睛,“那住持是怎么说你的?”
无拂蹲在地上,在一丛野菜中挑三拣四,看准一棵最肥美的野菜用力戳下去:“住持说我做不到五蕴皆空,也无法证得菩提。”
我瞧着野菜在土里挣扎了两下,无力地歪到了一边,被无拂捡起来甩了两下,扔在竹篮里。
“我说……和尚不是不能杀生吗?”
“是啊,你问这个干吗?”无拂站起来四下张望,继续寻觅。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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