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倒是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周惟把机车推进门厅,迈开长腿上了二楼。三年前他大学毕业,成了这个保护区一名最基层的巡逻员。本来以他的学历和成绩,是能在市里找到个更好的工作的,但也许是亲爹亲妈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过浓重,他对人类,包括男人和女人,以及不男不女的人,都有着严重的生理性厌恶,只要待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就心慌气短浑身炸毛。因为这个,他连公共磁浮车都不愿意坐,特意攒钱买了个哈雷机车。
说他拉风还真是冤枉他了,他就是有病,怕人。
所以他才屈才签了这份工作,当巡逻员别的好处没有,就一样,不用跟人打交道。他现在最大的社交活动就是每个月去一趟区长办公室,汇报一下本月工作情况,而已。
至于那些需要照顾的动物,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他随便开着巡逻车转一圈,大家就都跪了好么。
巡逻员宿舍在二层,周惟刷虹膜进门,刚进玄关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就扑了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又是拱又是咬:“嗷呜嗷!”
那是一只半大熊猫,长得圆头圆脑的,大脸大耳朵大屁股,胖得都有点淤了,动一动浑身的肉直颤悠。
“全儿,起开,爹给你弄吃的。”周惟冰封雪盖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暖意,摸了摸熊猫的头,一步一瘸地拖着胖团子走到厨房里,拌了一盆熊猫饭搁在餐台上。
胖熊猫欢呼一声,贱兮兮地拱了拱他的屁股,爬上餐椅去吃饭了。周惟这才腾出工夫给自己泡了一碗即食面。
一人一熊猫面对面坐在餐台边,周惟“吸溜吸溜”吃着面条,熊猫“吧唧吧唧”舔着营养饭,窗外大雪纷纷,屋内暖意融融。
“以后就剩咱俩啦。”周惟叹了口气,对熊猫说,“老家伙死了,再也不会有人来偷我的钱,也不会有人踅摸着把你卖了还债了。”
“嗷呜?”熊猫莫名所以,抬头看看他,嘴巴周围全是糊糊,鼻尖上还粘着一大粒营养豆。
“真蠢。”周惟伸出一根指头把营养豆拨拉下来,揉了揉它的大头,“就你这傻样几百年前是怎么当国宝的?”
“呜呜。”熊猫讨好地嘟哝了一声,继续拱在食盆里舔饭。这货是一年前周惟进山巡查的时候发现的,当时才三个月大,大概是被母亲遗弃了,蜷在雪窝里几乎冻死。周惟把它捡回来,使尽浑身解数才保住了它的命,又花掉了几乎所有的工作预算,才把它养成了现在这个胖得跟球一样的德行。
也许是同为弃儿,惺惺相惜吧,周惟把它捡回来以后一直养在自己宿舍里,还随自己的姓给起了个名儿,叫周全。上礼拜他正式向区里提了申请,没意外的话这两天领养证就应该办下来了。
人他这辈子是受不了了,就养个熊猫吧,反正去年他已经考到了国家一级猛兽饲养师执照,可以申请领养野生动物了。
吃饱喝足,去楼下溜了个弯儿,天也慢慢黑了。周惟洗了澡,穿着红内裤四仰八叉躺在他的巨型床垫上,今年是他的本命年,没人惦记他,他只能惦记他自个儿,买一打红内裤放在抽屉里慢慢穿。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一个人的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
熊猫不知何时蹙了过来,趴在他身边,把大头搁在他枕头上。周惟拨拉了一下,没拨开,就由着它去了,翻了个身,熄灯睡觉。
外面雪停了,月亮露了出来,冬月十五的月亮格外地圆,映着雪光,亮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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