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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雍家的车辇与随从,又一次从山庄上折返,不同的是,这次的马儿撒起腿来,跑得似乎比前几次快了许多。
而庄内正在引吭高歌的苏姑娘,并不知道她的土拨鼠之歌,今晚将会惊然回荡在不止两人的梦中……
※※
车辇缓缓驶过镇上的街道时,一阵喧闹的稚嫩童声传来——
“等等,先停下。”轿内的雍和璧忽然出声道。
车夫连忙一勒马缰,停了下来。
街上,有孩童朗朗的背诵声传来:“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二一添作五,逢二进成十……啊,碰上虎子你了,杀掉你两个珠子!”
雍和璧顿了顿,亲自下车辇,走过去问:“你们刚才念的是什么?可否再念一遍,让我一听?”
男童磕磕巴巴地将珠算口诀又背了一遍,不止如此,还拿过算盘,炫耀地说着它如何好玩。
雍和璧眸色转深,思考良久,于心中默念了几遍后,复又追问:“这口诀是谁教你们的?”
这些孩童不懂这口诀与算盘的价值,但他却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罕贵。
“是私塾里的夫子教的。”男孩眨巴的大眼里闪着崇拜的亮光,“苏夫子人可好了,真的,她从不用戒尺打我们手心,还会教我们玩游戏。大哥哥,你也要去私塾吗?夫子她不会收你银子的。”
“苏夫子吗?”雍和璧沉吟道。
身后的幕僚陆子燮也出声:“公子,想不到这偏野镇子里,还有这等卧虎藏龙之士,居然从不曾听闻……”
雍和璧想了想,随即正色吩咐道:“派人去打听一下私塾的那位苏夫子。”
※※
“啊,土~拨鼠,啊土~拨鼠——”
在苏姑娘仰天长歌之时,门外那来了又走的一行人,自然也落入了屋檐上两人的眼中。
“让小疯子掺和进雍家和世子党派的事情中,这样真的好吗?”影六皱了皱眉头,忧虑问道。
“她下个月要回京,早晚是无法置身于事外的。”影一说。
“影一。”影六加重了语气,望着他说,“其实上一次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让她回京城?你明知道依小姐的身份,她若是回去那里,会有多危险。”
明明以前小姐在的时候,他们只是希望,小姐能够远离京城的波谲云诡,嫁人生子,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为什么现在却改变了注意,想要让她回去?
“小姐是小姐,她是她。”
“我知道,可是——”影六顿住,紧抿了抿嘴,“那样对小疯子不公平,她什么都不知道。让她就这样在这山庄里开开心心过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还非要让她回去,介入朝廷之事?“
影一垂下眼眸,淡淡道:“如果是小姐,我不会劝她回京。可是,是她的话……你不觉得,她若是回去,顾家和影卫部还有存活的可能吗?”
“我管不了这么多。”影六负气别开脸说,“我只知道,她不是小姐,不用为顾家做出任何牺牲,而影卫部存在的意义,本来就是为了小姐平安活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影一,你所忠诚的,到底是顾家还是小姐?”他质问道。
影一沉默良久,忽然问:“那你呢?”
在影六微愣住的表情里,他抬起眸,眼神静而深:“你如今想效忠的人,是小姐,还是她?”
如果原本的小姐回来,他又该如何自处?
“我……”影六短促的一声,顿住。
他拧起了浓黑的眉毛,眸里雾沉沉的,视线落在远处树下少女的身上——
她此时已经唱的倦乏了,正恹恹耷拉着头,纤长而翘的睫毛安静地垂下,轻轻浅浅地,将一扇弧形的阴影投落在眼睑下。她随意倚在树干前,一手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琴弦的姿态,淡淡的无聊,淡淡的索然……
“我曾经走过许多地方,把土拨鼠带在身旁。”
“为了生活我到处流浪,带着土拨鼠在身旁。”少女悠澈的声音低低,变得近乎呢喃软语,如同这初春清晨的梨花软软,云朵软软。“啊土拨鼠,啊土拨鼠,啊土拨鼠陪伴在身旁……”
“我是小姐的影卫。”影六轻声说,“可是,不管小姐将来还会不会回来,我现在,只想守着小疯子。”
“总该有一个人,陪着她玩的。”
说完,他不看影一的反应,攥着雕刻好的木头,从屋檐上飞身而下:“小疯子,你心心念念的雪狼银狻,接着——”
“诶?!厉害了,简直一模一样!”少女惊叹后,又有些嫌弃,“可惜了,就是这小眼神不太对,啧啧。”
“就一根木头,哪有什么眼神?不要还我。”
“哎别!”
……
望着远处说笑的两人,影一缓缓垂下眼眸,黑羽般的眼睫笼着的眸光,变得淡漠而茫然。
“所以,才不能是我吗?”
旋即他摇头,眸中变回波澜不惊的平静:他只是一柄利刃,不该思考太多。
雍和璧长长眼睫一颤,从梦中惊然醒转。半晌,他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赶走那仿佛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的旋律。还好,今日不必再前往那个山庄了……
他整衣起身,出门之时,见到幕僚陆子燮已在门外恭候着。
“公子,昨日公子吩咐打探的事,已有了消息。”陆子燮说。
“陆先生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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