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要把你送别人养着了,你还这么着急他,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李蒙冷厉的目光看向馨娘。
馨娘娇笑着掩住口,“你还不知道呢?”
“上次你们见面他这么说的?”李蒙反应过来,便不再理会,手指抚过大秦的山川河流,虽然不过是死物,但真看见这幅图,才意识到大秦疆域广阔,实不该坐井观天,除了大秦,还有北狄、东夷、南湄等国他没有去过,世间之大,之奇妙,要是从未自由自在领略过,真是白做了一回人。
要是与赵洛懿一起,仗剑江湖,他那等武功,两人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只是钱不能再用从前的法子赚,得有一技之长。李蒙从来没过问过赵洛懿钱的来路,不问也知道,他这辈子只干过杀人的活儿,要么是一些不可说的义气之举,来日不能这样,要过日子,得踏踏实实为长久计。
“你小子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馨娘一巴掌甩到李蒙后脑勺上。
“唔?”李蒙茫然地看了她一眼,脖子忽然红了。
“想你师父吶?”馨娘直接取了茶壶,纤瘦却有力的手指捏住茶杯,迟迟不下嘴,意味深长地打量李蒙,李蒙犹自在看图,眼珠稍隔片刻移动一下,似真的要把这幅图记在心里,“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小孩儿,这次再见,有几分男人的意思了。”
“有什么不同?”李蒙难得显示出了好奇。
馨娘指了指眉间,唏嘘道:“那时你冒冒失失,有点胆小怕事,不大好意思和女人说话,但凡多和你说两句,就想赶紧走了。依我看,不是对着我,对着你师父以外的人,如非必要,就算说几句,也惹得小少爷老大不乐意。”
李蒙垂目,看回地图,数不清的河山被他一掌覆盖,“现在我仍是如此。”
“现在你不吭气的时候多了,一脑子鬼主意,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在念叨我不知道想坑你什么……”馨娘幽幽叹了口气,“你们男人呀,越沉稳越是让人又爱又憎,最是少年郎独有一种周到纯真。从前你师父也是……”后半句声音轻得不竖起耳朵根本听不见。
李蒙没反驳馨娘前半截话,只问:“从前师父怎样?”
“他娘去世前,逼他没日没夜练功,那功夫路数甚是霸道,也就伤身。习武需得踏踏实实,他娘听不来这话,日日紧逼,即使累得病了,照样天不亮就得起来练武。要是起不来,就丢去刑房一顿鞭子,抽完了,再糊涂的人也清醒了。”
“老楼主从不劝吗?”李蒙问,手掌攥成拳头。
馨娘哂道:“怎么没劝,你师父体质异于常人……”说了这话,馨娘偷眼看李蒙神情,见他并不意外,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只要有一口气。赵洛懿告诉你了吗?”
李蒙犹豫一瞬,点了点头。
“没详细说,但他重伤时从不去药铺,自己上点药,很快就能好。”
“是呀,很快就能好。虽然不会死,可也会疼。”馨娘站起身,拍了拍李蒙的肩,“此去路途遥远,算我多话,他连身体的秘密都告诉你了,等见到人,你问他什么,想必他也会告诉你。”
就在馨娘要步出房间时,李蒙忽然问:“你认识黑牡丹,和我师父关系匪浅,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他,没有必要先找到我们。”
馨娘晃了晃食指,没有回头,“如果那个人动手了,单单凭我,赵洛懿不会和我走。除非他自己愿意走,否则就算带回来,也是活死人一个。”
李蒙眼皮子跳了跳,眼睁睁看着房门紧闭,面前沉默的河山变成一个个符号,却怎么也看不进眼睛里。他使劲捏住眉心,定了定神,摸出绣着地形图的布铺开在桌上,仔细对照。
就在上下眼皮打架之际,猛然一道弯曲的河流跃入眼中,李蒙倏然瞪大眼睛,来回看了又看,半晌才发现忘了吸气,他猛喘一口气,力竭地倒在身后椅中。
良久,李蒙双手颤抖,卷起两张图,仔细收好,洗漱上床。
山川、河流,古老的森林,馨娘意味深长的笑,堕入梦乡之前,最后映在李蒙眼膜上的,是安巴拉颈侧的蛇纹,蛇的形状只是一道不规则的波浪,那深红色的蛇信却纠缠了他一整晚,天亮时,李蒙坐起身,双手紧攥成拳,使劲吸气,半晌才定焦在身遭,深绿色的床幔,桌上烧了一大半的蜡烛,凝固的烛泪堆积成山。
一扇窗户虚掩着,怪不得晚上总觉得冷。李蒙喝了口茶,草草料理好自己,出门就听见曲临寒在楼下叫他。
吃过了饭,坐上马车。
“怎么了?没睡好?”曲临寒撞了撞李蒙的肩。
李蒙讷讷摇头,看了一眼窗外,馨娘的随从们把行李搬上车,李蒙和曲临寒只带着必备的行装,却有四辆马车,两辆用来装货,一些人骑马。
“你带这么多箱子,我们走不快。”
馨娘钻进马车,李蒙看着她说。
“那些啊,不带的话,就找不着人。全天下办事的规矩都一样,学着点。”馨娘上了车就睡觉,昨夜似乎也没睡好。
李蒙顶着俩黑眼圈想心事。
曲临寒试图和他说话,看他恹恹的,说十句回一句,也闷在一边儿闭着眼睛照口诀运气。
☆、五十
从庆林以南经过一片茫茫草原,道旁成天有懵懂无知的小绵羊用生命在吃草,即使快马经过,也懒得抬头看一眼,吃草重要。
入了五月之后,官道趋于坦途,偶或经过湿地浅滩,菖蒲临风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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