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叨着老医官的话,夏月白一颗心越拎越紧。
侧目,看着窗外耀眼的阳光,炎夏如火,她的眼底亦有一团闪烁不定的光,迎着阳光倏忽明灭。
“小姐,去哪里?”看见夏月白默不作声的朝外走去,佩妮急问。
“去看看她。”语落,身影已经消失在门旁吹进的风中,脚步微急。
眨巴着眼睛,片刻后佩妮才反应过来,夏月白口中的“她”,指得是图萨西塔。
“小姐,我陪你去。”迈步跟上,背后还传来鞭伤的刺痛,佩妮痛得扯着嘴角皱起眉头。
★★★ ★★★ ★★★
绕过神庙里供奉着的巨大伊西斯神像再往东走,穿过一道绘满精美壁画的走廊,是一条贯穿行宫的人造河。沿河而建一栋十一王朝风格的建筑物,朴素而精致。单从外表来看,就能判断出这座行宫在初建时,颇费了设计匠人的一番心血。
台阶下分列着两排侍卫,他们无惧阳光火烤般落在身上,纹丝不动地站着。见到夏月白到来,朝她微微行礼,精光灼灼的视线又重新投向前方,如同雕像巍然矗立不动。
回以微笑,提着长裙踏上台阶。
木质镂空的雕花大门虚掩着,一丝淡淡的异香混合着草药味从里面渗出,隐约有黑影在门缝内晃动,折得光线忽明忽暗。
门边的侍女没等夏月白开口,便将大门轻轻地推开,朝她微笑着欠身行礼。
微微一笑,站在门外朝里面望了望,房间是空的,只有两个侍女正在擦拭桌椅。
进屋,环顾四周。
“夏小姐,王在内室,这边请。”从侧边走上来一个侍女,示意夏月白跟随自己。
从正厅的侧门转过一个拐,视野豁然开朗,又是一座室内的流水花园,几尊石像从池中拔地而起,潺潺而动的水流上飘荡着白色的睡莲,绿叶托着精致的花朵围绕在石像的脚边逐波起伏……粗犷中交结着曼妙,肃穆中浸润着优雅,虽然早就见惯了底比斯王宫的奢华美丽,夏月白仍不由自住地为这一处精美别致的设计一阵惊艳。
由侍女引领步入长廊,一扇宽大的木门映入眼帘。
门在眼前被推开,夏月白踌躇着停在门外,当身后传来佩妮的小声提醒,她才回过神跨进房间。
抬眸的刹那,半刻之间的错愕,半刻之后的懊恼。
显然,她来得很不是时候。
因为,撞见了图萨西塔在……洗澡,又一次。
准确地来讲,是由侍女们伺候着在擦身……她背对大门坐着,上身未着寸缕,下身只裹着一条白色亚麻布,一头奢华如夜的长发搭在右肩,垂在身前随风轻慢摇曳。
从左肩至右腋下斜缠着厚厚的绑带,干净的布条上溢出一丝淡淡的红印。
听见动静,她背对门口的身体微微一动,回头朝杵在门旁的人投去一瞥,斜睨着像块石头般僵硬不动的夏月白,嘴角一勾透着抹玩味,慢条丝理的声音里更有藏不住的戏谑腔调。“总挑我洗澡的时候过来,月白,我真得怀疑你的嗜好是不是有点太特别了。”
夏月白的脸,蓦地红成一泼鲜血。
本能地想转身逃走,站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种考验心脏频率的煎熬。
“进来。”惯用的命令口吻。
愣了愣,大概十几秒的时间,夏月白顶着一张热血沸腾的脸,迈开沉重的脚步朝前挪了三步。
收回视线,图萨西塔享受地眯了眯眼,浸透冷水的细麻布从皮肤划过,清凉,惬意,拂平了夏天高温带来的粘腻燥热。
厚着脸皮,夏月白从背后打量着图萨西塔。
说真的,除了上一次冒冒失失地撞见埃及女王出浴的香艳画面,自己还从没真正注意过图萨西塔的身体。
这个女人很高,这是每每与她并肩或相对时,自己必须仰头才能与她对视的无奈发现。
她是偏瘦的身形,但不是女人的柔弱纤瘦,而是结实精瘦的体格。被她抱着时,你能清晰感觉到那股子藏在皮肤肌理下的蓄力,那是种浸透骨骼的爆发力。不禁想起竞技场上的那一幕,令人心生畏惧的绝地反击和粗暴力量,就是来自于眼前这具看起来矫健而优美的身体。
“看够了没?看够了,就过来。”再次响起的话音,仍然是调侃的,甚至比刚才更添一份笑意。
对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继而移动步子。
来到她的身后,这才看清她的背上竟然还有一些旧伤痕,横陈在她健康的麦色肌肤上。这些伤痕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得很淡,但那触目惊心的痕迹仍未退去残存的丑陋。
腰侧、背上、肩膀,甚至有一条斜斜滑过整个背部……无法想像敌人锋利的刀剑,曾经在她身上造成的致命伤害;无法想像身陷烽火狼烟,她曾在战场上指挥着千军万马拼杀出一片漫天血光的苍凉画面。
这些伤痕,是战争所赐的记忆,犹如刻印在身体上的勋章。
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狠狠地一痛。
眼神轻闪,脸朝旁边偏去,不想在看那些会让眼睛硬生生刺痛的伤疤。
“下去吧。”
侍女们行礼,倒退着离开。
房门在身后轻轻被合上,夏月白听见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在这接近傍晚的时间,静得不太真实。
“我把她们赶走了,剩下的你来。”她说的理所当然,眼睛瞅了一下盆里的布,又睨向夏月白,勾起嘴角笑了。
大脑慢了半拍,因为自己还在纠结那些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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