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钺极为爱惜他的本命剑,而身为剑修,则必须时刻保持一颗稳定坚硬的心。但话虽如此,修者却仍旧有着凡人的喜怒哀乐,每当玄钺情绪不稳之时,他都会如此默默擦拭自己的本命剑,只有这般人剑合一,才会让他的心境古井无波。
萧铭能够看出玄钺的心绪不稳,而这又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仇人近在眼前,终于大仇得报所以亢奋激动,还……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比如他在看到自己如今狼狈无助的模样时,是否……能有一丝的心软不忍?
“没想到,半年不见,你似乎比之以往更加沉闷了。”萧铭侧头轻笑,试图缓解屋内冷凝的氛围,进而从玄钺那里挖掘出一些有利于自己的线索。
玄钺不答,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给他一个,完全将他当做隐形人一般,令萧铭倍感心塞。
他抿了抿嘴唇,干脆没脸没皮地发了大招。
拖着虚弱的身体,萧铭下了床,缓缓走向玄钺,从身后揽住他猛然僵硬的脖颈,靠在他耳侧轻笑:“怎么,如此不言不语却将我关在这里,你莫非当真喜欢上我,对我旧情未了,故而才不舍得杀我?”
玄钺擦拭着长剑的手微微一顿,侧头与萧铭对视。
萧铭只觉得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满满都是讽刺,仿佛是看着一个跳梁小丑那般,饶是他如此的厚脸皮,都不由得有些面色发红,窘迫不已。
对视一眼之后,玄钺再次垂下头,对萧铭不闻不问,萧铭僵硬了半晌,竟然有些演不下去,只得色厉内荏地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床上。
很显然,如今的玄钺早已不是曾经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那个人了,他必须细细思量,找出妥善的方法,决计不能轻举妄动,而这大概需要花费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但愿他的小徒弟足够机灵,能够活生生等到他解决麻烦,逃出生天的那一刻……
如此想着,萧铭在床上盘膝而坐,试图调转起灵力治愈伤势——不管他想要从哪个方面入手,首先都必须将自己这破烂不堪的身体修补好。
只是萧铭想得虽好,但当他真正试图运转灵力的时候,却发现不仅仅灵力被禁锢,甚至连他刚刚起醒来时的那种灵力流失的感觉也绝非错觉。越是催动灵力,那种流失便是迅速,就仿佛他体内经脉破开了一个裂口,使得所有能够调动起来的灵力全都朝着这个裂口冲去,令他猝不及防。
萧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虽然他有过师父,也有过传承,但绝大多数修炼的方法都是自学成才,缺少见多识广的名师尽心尽力答疑解惑的后果,便是他对于这类突发状况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萧铭试图将裂口封堵,试图改变体内灵力的走向,但一切却都收效甚微。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苍白、惶惑而不安,萧铭猛地睁开眼睛,无法克制的怒意直直射向已然在他打坐之时便抬起头、带着几分嘲弄看向他的玄钺,咬牙低喝:“你对我做了什么?!”
玄钺的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这是自从蛊虫解除后,萧铭在他脸上见过的除了冷笑外的第一抹笑容。萧铭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个笑容,似乎是快意,又似是痛苦,宛若自虐那般,却令他寒毛直竖
玄钺欣赏着萧铭的慌乱无措,他将手中的本命剑收起,站起身施施然走向床上的萧铭,自上而下睥睨着他:“你认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萧铭咬了咬牙,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只是——要把你从我这里拿到的,全部拿回去罢了。”玄钺的声音清冷淡漠,却带着股与之完全不符的执拗与凶狠。
萧铭的心脏跳动一下重似一下,耳中也隐隐轰鸣。他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因为他似乎明白了的玄钺话语中的含义,也明白了他为何没有杀掉自己。
余情未了?不,决计不是什么余情未了。
玄钺只是……想要将自己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全部拿回去罢了,想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机关算尽,却一无所获——这简直比直接一剑杀了他还要令萧铭绝望。
他努力抗争,不惜牺牲一切,甚至将良知完全舍弃,为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是为了不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修炼,为了登上仙途,为了掌控自己的人生。
于是,玄钺就要毁掉他所获得的一切,收回他借由双修所得来的灵力,让他重新回到那个无论被如何对待都无力反抗的境地。
萧铭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如此,他本以为最糟也不过是被玄钺一剑杀掉罢了,只是玄钺显然变了,变得比他所了解地更加狠绝,他轻而易举地握住了萧铭最为恐惧的软肋,让他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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