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正卧在躺椅里苦思冥想着,邢嗣昌来了,像平常一样,姗姗走到沈静面前,照例问了句“感觉好些吗”的应酬话,然后看着沈静毫无表情的眼睛,便悻悻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可是今天沈静一反常态:当邢嗣昌走向椅子时,她对他微微一笑,招呼他坐到自己的身边。邢嗣昌于是疑惑地挨着她坐到躺椅边上,立时一种清新的女性的温存竟使他怅惘不已。
但是他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长期以来,沈静孤芳自赏、异常冰冷的态度,已经给他足够的苦涩。沈静是个非常敏感、自负的女人,邢嗣昌对她的伤害太深了,以致每当他要同她亲呢时,总是遭到她无情的拒绝;
因此,作为对她这种拒绝的报复,邢嗣昌总是要伺机在她面前摆摆丈夫的架子,抖抖男人的威风,即使她不屈服也得叫她愉快不起来……
“可是,今天她怎么啦?”邢嗣昌揣度着,不觉有些纳闷。他挨荇沈静,拘谨地望着她皙白焕发的脸庞和她明眸的秀眼,不自然地苦笑……
沈静轻轻推了推他,说:“倒怪老实啊!“
邢嗣吕见沈静那真诚的、解冻的目光,完全没有丝毫冷漠和挖苦的意思,二卜是拥着她躺下。而沈静再也不阻拒,任由他温存爱抚……
在旋涡里厮混了大半辈子的邢嗣昌,虽饱经枕上沧桑,被底风云,却从未领略过目下这种异常的纯洁温柔的风趣。
由于某种原因,邢嗣昌对沈静还是保有一份独特感情的,尤其是经过多年分居生活之后,这位一向杜绝与他亲近的贤惠的姨太太,现在又回到自己的怀抱,这使邢嗣昌顿感愧疚起来.
及至发觉依偎在怀里的沈静忽而簌簌落泪时,他抚今悔昔,却也一时难过起来,自觉是太对她不起,许多事情自己做得过头了……但一转念,他若有所思地抚慰沈静道:“又想儿子了?“
沈静抽咽着,不置可否。半晌,才说:“还是先考虑考虑女儿吧!”’
一提到他的宝贝女儿,邢嗣昌往往总是按捺不住歇斯底里发作的。但是,刚刚与他消冰化雪的姨太太沈静,总算使他不得不有所抑制。他尽量地不令自己冲动——
因为谁要是想从他手里夺去女儿,犹如要了他的命那样,他定会很激动,很恼火。他缓缓地说——但脸色阴沉:“唉,就那么一个掌上明珠,你也别太叫我难堪了……
用不着来强迫我,我也是为了这个宝贝的前程才不惜坚持己见…”
“可是您知道,”沈静据理力争,但平和地说,“女儿对庆生——您说的那个臭马夫——的感情有多深?她既然那样爱她,您就由了她吧!俗话讲‘强扭的瓜不甜’,”
“您就是给她选个门当户对的义怎么样?她不乐意也是枉然!况且,您的钱财、名誉还算少吗?还得拿着女儿去做交易吗?!……邢府现在唯一缺少的,不是金钱和荣耀,而是像庆生那样纯朴、正直、有活力、有朝气的年轻人!就算是川儿有朝一日回来了,身边有庆生这样一个又聪明、又勇敢、又能干的得力助手,也是划得来的啊!“
从本心讲,邢嗣昌对青年马夫庆生的人品、相貌、体格等也是看得上的;对于这样一个英气勃勃、仪表堂堂的青年,他的内心很欣赏甚至忌妒的。姨太太沈静的话,他也认为不无道理,然而,长期以来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是:以货比货,以货易货。
有一条颠扑不破的规矩,那就是用次的、劣的东西,去换取优的、好的东西;用贱的换取贵的,用少的换取多的,岂能反其道而行之?这就是他长期以来所遵循的游戏规则,他任何时候也。不会违背这个规则的。
“马夫”这个词在他的印象里就是“卑贱”,就是“恶浊”,他甚至一想到庆生的养父老马夫邢二,就感到讨嫌、鄙视和一种无名的憎恨;他这种凶残的恶念已经从邢二身上移到邢二的继承人——青年马夫庆生的身上。
况且,他不久前曾给庆生规定了约法三章,把庆生撵到山里去了,他就是想用这种手段来隔断女儿与庆生的联系,逐步消除女儿对青年马夫的眷恋……
想到这里,他其感怀里这位娇媚的姨太太太天真、太幼稚而且太可笑了!他撇下沈静站了起来,开始在她面前踱步……
“这么办吧!“邢嗣昌用似是商量的口气说,“女儿的事就由你处理。不过你要尽量劝告她:不要同这样的穷酸丁搞到一块儿,要想想自己是大家闺秀,怎能贬低自己的身份?如果实在不听,那以后再说。”
“唔——“邢嗣昌正说间,忽然一只牛虻(大叮子)扒到他脖颈上。他“唔”了一声,咬住牙关,慢慢伸出手轻轻靠近并一下捉住-那只牛虻,鼻腔“哼”了一声,咒道:“鬼东西,看你还跑!我先让你叮,我再收拾你……”
他拈起大叮子边骂边动手,“唔,你能飞?先撕下你的翅膀,唔,再扯断你的爪子,看你还能趴到我脖子上吗?唔,再拧掉你的脑袋,捏碎你的叮叮嘴,叫你身首异处!”邢嗣吕把大叮子的躯干掷到地上,用脚一踩,地面留下一抹液渣。
“哼!”他恶狠狠地道,“你敢口丁我?我叫你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沈静默默目睹这只落到邢嗣昌手里的小生灵是怎样被折磨和摧残的,不由打了个寒战,心头一下凉了下来……
“妈……”门外突然传来杜铃急速的叫唤。
沈静忙打开门,杜铃冲人,只见她脸色陡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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