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换鞋的时候周瞭低声对周望说:“我会想办法,先让他们继续呆着,我查一下家里的开支,律师说爸妈的遗产他们是不能动的,你一定不能任性好吗?”
周望直起身,“哥,爸妈走的那天我就不是小孩儿了。”他想起白天周瞭走在好高好长的阶梯上,白衬衫被汗水染湿了一点点,他为了顾及伤了的脚踝而倾斜着身体。
那个时候周望再一次肯定,周瞭是他的哥哥真的太好了。
他必须也为他做些什么。
“我早就不是小孩儿了。”他冲周瞭露出笑来。
周涵之是在当天晚上回来的,秦月骂骂咧咧地给他开了门,好像她自己没有整晚夜不归宿一样。
“你跑哪儿鬼混去了?啊?是不是又去赌了?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你这种男人,整天不出去赚钱就晓得……”
周瞭在卧室里看书,周望走到门口,砰地关上门,那整天都要抱怨自己“瞎眼”“倒霉”的女人的声音总算隔在了门外。
周望走回来趴在地上继续写他的吉他谱。
周瞭看了看,之前爸妈还说过,周望升学考成绩好的话,就给他买把吉他,结果一夜之间他们变成了眼下这样的状况,吉他自然是要落空的。
这个时候俩兄弟的卧室门被敲响,周涵之在门外说:“周瞭我找你。”
他们对视一眼,周瞭起身去打开了门。
周涵之看上去狼狈极了,脸色蜡黄头发了凌乱,眼睛布满血丝,他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冷似的缩着肩膀,直接了当地对周瞭说:“大伯现在欠了笔债,你看着拿点钱给我。”
周瞭简直不敢相信,事实上直面周涵之都让他本能地排斥。除了那个被挂断的电话,周涵之并不打算再对那天发生在周瞭身上的事作解释,而是敲了门,问周瞭要钱。
“我手里只有我跟小望的学费,不能动。”周瞭想关门,周涵之却伸出手迅速挡住了:“存银行里干嘛,我这是火烧眉毛的事情,就不懂得先取出来吗……就当我借的就当我借行了吧?”
周瞭忍了忍:“别告诉我那笔钱你已经花光了。”
“……那么点哪够花。”
当初监护权判给了周涵之,居委会的好心人就请了个律师来帮周家两兄弟拟定了个协议,除了未来三年周瞭和周望的学费生活费,作为酬谢已经给了周涵之十五万,这是周瞭决定的数字,这是遗产里很大的一个百分比,剩余的钱几乎堪堪能支撑他和周望大学毕业,不够吗?周瞭想,可那是我爸妈的遗产,是他们的遗产啊。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周瞭在他面前狠狠关上门,但是周涵之留意到在门合上的间隙,坐在地板上的周望抬着头看他的眼神很不寻常。
果然第二天一早周望就找到周涵之,周涵之进厕所刚解了皮带,他就推门进来了。
周涵之连忙扣好裤子,扭头看这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子。
周望靠在门上:“你不是从我哥那拿不到钱吗,我给你,你要不要。”
“小孩子别说胡话。”周涵之尿都不撒了:“你怎么给。”
“我朋友家里有钱,但他家里管的严,你如果扮他老师家访去,就说学校搞的去澳大利亚的游学夏令营是真的,一笔可以拿到两万四,我们分一万给你。”
周涵之心动了,犹犹豫豫地扯着裤腰:“你们小孩儿翻脸还不跟女人一样,哪有我个大人听你们使唤的。”
“你以为我待见你。”周望冷笑一声,“要不是我哥连把吉他都不给我买,我能用得上你,你爱干不干吧。”说完他就要开门走人,周涵之连忙伸手拽住:“行行,我去,大伯、大伯也算是帮你买吉他吧。”
周望斜了斜嘴角,把周涵之的手拿开:“晚上穿好点,打扮斯文点有个老师样,我先出门,过个十来分钟你再出来,别让我哥发现。”
“行,大伯谢谢你给解了燃眉之急!”
当天晚上周涵之跟着周望来到了城东最有名的一片别墅区,那男人一进去就咂着嘴四处张望,赞个不停,周望的朋友出门跟他们碰头,对了一下说辞,便匆匆回去了等着。
周望跟周涵之站在喷泉旁,他掏出根烟来递给周涵之,自己也咬一根,再拿出打火机来给两人点上。
周涵之早就看出来周望不是个乖牌,比起他那个正经得不行的哥哥,所以才肯相信这坏小子拉他入伙是个靠谱事。
他吸一口,发现味道不错,便问:“什么牌子的?”
“印象。”
周涵之吃了一惊:“你们小孩儿拿来的钱,这烟当地都不好买吧。”
“所以跟你说我那朋友有钱啊,人又仗义,他从他爹那偷来给我的,你帮他就是帮我,懂不,我的吉他就靠他了。”
周涵之当即眯起眼来深深吸一口。
不多时就到了约定时间,周涵之还特意叫了口香糖祛烟味,然后拉拉衣服拿个公文包像模像样地进了一栋挺打的别墅。
大概半小时后,里头传来了骂声,正处在变声期的男生尖着嗓子说:“爸,就他,威胁我来敲诈你们!让哥哥扭他去公安局!”
周望嘴里叼着烟,往喷泉旁的池塘走过去几步,从兜里摸出些面包屑来,撒到水面上,明亮的灯光把睡眠照得波光粼粼,鱼群聚过来,张着嘴吃饵,挤挤挨挨地聚在他脚下。
他每次来这里找胡博,都会带点面包屑喂鱼,时间久了,哪怕在晚上,他的脚步声近了,鱼都会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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