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朝会的开场都一样,枯燥到乏味,总有人乐而不疲,这看似平淡却暗藏杀机的早朝。
今日,朱翊钧身着红色龙袍,龙纹云袖,服饰华美,巧夺天工。小小年纪便五官分明,精致异常的小脸被这鲜明的红色衬得三分艳丽。
少顷,早朝过半,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御史,他谏冯保有“四逆六罪、三大奸”。
然后是,工部都给事程文率弹劾冯保时常假传圣旨,私改遗诏,由此升了司礼监掌印太监。
吏部都给事弹劾冯保,说他大不敬,新皇登基受百官恭贺时,竟敢站立在皇上一侧,这百官是拜皇上,还是拜他冯保?
广西道御史史胡也弹劾冯保,说他为先皇弄□□器具,致使先皇身体大亏,先帝因之大病,以成不治。因此他是杀害先帝的元凶。
朱翊钧看着一个个站出来的朝臣。御史,言官,六科,差不多四五十人都和高拱沾亲带故,有门生,有亲戚,有好友,有下属。
其中最多的还是门生。高拱之门徒,满朝皆是。
朱翊钧不得不承认还是小看高拱的能量。
最后的压轴就是高拱自己。
他又写了一篇言辞更加犀利,用词更加刁钻的奏疏。大致虽还是还权于内阁,却也直刺冯保,道其狼子野心,弄权霸政。数落起冯保来是引先朝典例说,正德初年,太监刘瑾专权,许多忠良离朝而去,几十年后,又是这样,此乃天意?
哗,这最后一道奏章出来,朝堂被炒到最热,大臣们分庭抗礼,支持高拱的言官都请他下旨拿冯保问罪,明正典刑。也有些维护冯保的大臣,说高拱公报私仇,以势压人。
朱翊钧远远见冯保脸色发白,神色惊慌,竟然被高拱说的无力反嘴。暗道大伴心理素质太差了些,不由心中一暗,他窥觊高拱势力,还没做出打算,若大伴倒在这可不行。
少顷,又看了眼站在局外老神在在的张居正。不免心里有些好奇,不知先生现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后手,还是另有打算。先生是不甘寂寞的人,若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出头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再过一会,越吵越烈,朱翊钧感势头不对付,故作不耐,一脸忿色口含劲气,大吼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转身,甩袖,溜了。
文臣被小皇帝惊天一吼,精神一震,眼前一晕。
道,皇上太黑了。
武将在看一群酸腐书生吵群架,被小皇帝一吼,掏掏耳朵。
想,皇上内功不错。
冯保一下了朝就去找慈圣太后。
他是慈圣太后身边的老人,没人比他更了解慈圣太后。
乾清宫偏殿
冯保进了殿就跪在慈圣太后面前,老泪纵横,哀声道:“娘娘,老奴要死了,老奴怕是不能再伺候您了。”
慈圣太后在殿内绣着花,没想到冯保会突然闯进来,心下一惊,赶快收起来,脸色有些不佳,淡淡道:“大伴,你怎么了,谁要杀你。”
他连忙又叩了几个头,冯保年纪大了,两鬓有些发白,看起来非常狼狈。
“你怎么了,倒是说啊,哀家给你做主。”
冯保闻言,抬起了头:“娘娘,高大人说老奴害死了先皇,还要祸害皇上,要斩了老奴,老奴死了不要紧,就是以后陪不了娘娘了。”
慈圣太后一听,心头一凛,又是高拱,她讨厌高拱吗?
她恨死高拱。
慈圣太后和高拱的恩怨有多大?
慈圣太后最自卑的就是自己出生低微,也最恨别人用她的身份说事。哪怕如今她同陈太后同等地位,心里任还觉得矮人一筹,日日前往慈庆宫请安。
当初,冯保修改遗诏,偷下圣旨。圣旨一出,加了尊号。高拱却是不认,弹劾册封,李氏贵妃,何德何能,加予尊荣,于理不合,更大肆宣扬。
慈圣太后当时,恨不得高拱不得好死,却也知高拱官至极品,位高权重。
一个不正明的太后,一个重威望的首辅。
孰轻孰重。除非有巨变,不然……
慈圣太后越想心中越没底,脸色变了又变,眼色狠硬坚定,沉声道:
“派人去请张先生来。”
内阁静室
御史和给事中的奏折越来越多,堆在书案上的副本已有厚厚一撂。
大明的言官最仇恨的是宫内的太监,因为大明的皇帝有个通病,不上朝,不视事,一切诏旨、圣意都有掌印太监代皇帝用朱笔写圣旨。
其中留中多少,撕毁多少,皇帝看了多少,内阁若不提皆是内宫太监掌控。
高拱思及此处,冷笑不已。所有的奏折都从冯保的手中流过,他留中又怎样,只能看到御史和给事中们,活活扼住他的喉咙,活活将他扼死。
明日,他定能让冯保死无葬身之地。
*
冯保要找张居正,问宫里的侍卫,不想朝中太乱都没人注意。思忖张居正怕是躲回家了,连忙派人去张居正家中寻人,不想还是没找着。
乾清宫
小案上煮好了茶,朱翊钧伸手刚斟了一杯,推至一旁,笑道:“先生喝茶。”
张居正稍等了片刻,温度适中了,才拿起凑至唇边,道:“紫阳毛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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