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阳扭头回到酒肆的时候,差不多在半上午。酒肆里人少,店小二愁眉苦脸的坐在门槛上跟老乞丐聊天。进去三个小孩儿坐在一张桌子上,戚观水睁着一双兔子一样的眼睛,见到邢阳话都没说,使气的把头偏过去了。
陀幼琳站起来,护在小孩儿面前,两个人差不多大的年纪,戚观水就是有本事让人觉得他无辜。“喂!你为什么丢下观水?”
邢阳越过她看向戚观水,冷笑一声:“你过来。”
陀幼琳瞪着眼道:“过什么过?!你过来!观水几岁呀你就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待着?黑店怎么办?你都不愿意护着他,谁还愿意来护他?戚观澜那样的人你都愿意哄着,观水这样乖巧,你怎么狠得下心来?”
店小二坐在门口剥花生:“……哎,我听着呢。”
邢阳心情复杂,问道:“……名字都知道了啊。你知道他干过什么么?”
陀从枫默不作声,从小香囊中掏出了终南紫府的信物,往桌子上一推。
邢阳:“……”哦,知道了。
戚观水缩在陀幼琳的身后。小姑娘回过头去凶巴巴的拍拍他的头,对邢阳道:“之前的事儿就一笔揭过去吧。观水也不是故意的,你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儿就不要他了吧?他哭了好长时间,宝儿看着都可难受。”
邢阳:“……”什么事儿啊?他出去有一个小时么?
不过他没解释。之前戚观水盗走陀幼琳信物那事儿也不光彩,既然陀幼琳愿意不追究,他还不如将错就错的把这件事儿揭过去。
戚观水怯生生的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小短手险险勾住他的腰,轻声慢语道:“阳哥哥,我不怪你。我还是很喜欢你。”他这张脸长的太有欺骗性,无害的像是小绵羊,说话声音也绵软。邢阳又忍不住心软,把他抱起来。
陀幼琳小大人般掐着腰,满意道:“哎,这就对了。观水这么乖,你可不能欺负她。陀从枫!”
陀从枫细声道:“宝儿,我在呢。”
“我们出去玩吧。”陀幼琳道。
这小姑娘心倒是不坏,只是说话语气实在像是颐指气使的命令。陀从枫也不知道心里舒不舒服,老老实实、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小丫鬟一样跟在陀幼琳身后走了出去。
邢阳抱着小孩儿往上走,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你认识戚观澜对么?”
戚观水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他有些慌乱的揪着邢阳柔软的耳垂,结结巴巴道:“……认、认识。我冒充过他,在勾栏街……”
他趴在邢阳肩膀上,浓密的睫毛遮住眼角的一片嫣红,深不可见底。被他引到小胡同中的那些人痛苦哀嚎,躺在垃圾堆中看着自己的四肢被拧断,卸掉的下巴流淌出粘稠的唾液,黑暗中看向他的目光狰狞如恶鬼。
小孩儿嘴唇动了动,说出了后半句话:“……在勾栏街,我偷掉他们的钱袋。”
邢阳没说话。《神墟》原文中不是这么写的。天元二十八年戚观水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入魔修的挣扎,他会从不知名的地方找到不知名的人,引到隐秘的地方……做什么就不知道了。邢星当成个伏笔,没写出来。
邢阳拍拍他的后背,道:“这样是不对的。你知道戚观澜就在勾栏街,你们的脸又一样。旁人认不出来,他会替你被惩罚。”
戚观澜小声道:“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阳哥哥,我……我太饿了。”
邢阳叹了一口气。小孩儿好歹还知道自己是错的。他犹豫一下,问了最后一句话:“你能感受到戚观澜在哪,对不对?”
他推开卧房的门,木窗已经被野草全部遮住。他走过去抓住一两根,神色复杂。……戚观澜流血了。怎么会是代鲤带走的呢?戚观澜的神色也不对,额角到下巴,那么长的一条伤疤,是谁动的手?遇明还是黎步莲?
两个人中必定有一个不对。不然凭借天元二十八年的戚观澜的黑化程度,谁死还不一定。能逼的小孩儿撒谎,那人一定可怕。
遇明也好黎步莲也好,没有人表现出异样。就算有人露出马脚,他也都只能佯装气愤离开。没有别的办法,遇明腰间长剑锋利,黎步莲是天道宗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女,他算个什么东西?被别人骗得团团转的蠢货罢了。
小孩儿被他放在了床铺上,邢阳坐过去帮他把鞋子脱下来:“早点睡。晚上我们要起来。”小孩儿乖巧的闭上眼睛。短短几天的功夫,小孩儿面色红润了不少,精致干净的小脸,瞧着怎么也不像是坏人。
邢阳看了半天,忍不住低下头去亲亲他的侧脸。跟邢星小时候特别像。那时候他弟弟嚣张乖戾的性子还出现半分端倪,也是这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邢阳拿出了戚观澜留下来的终南紫府的信物,这是小孩儿离开的那一个晚上,放在他枕头底下的。他抓紧了这信物,将它放进了裤子口袋中。这小巧的东西,可能就是晚上他们的救命稻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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