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仰头看他,两人视线对上后,释沣缓缓摇头。
——他并不完全信任浣剑尊者,正如对方肯定也有事情瞒着他一样。
季弘的诡秘,到现在都是浣剑尊者一面之词,这位魔道第一高手,完全能制造出这样的离奇的事件,来诱骗人上钩。
让释沣选择相信的,并不是浣剑尊者那张脸,而是他想不出,如果从头到尾都是浣剑尊者编出来,这也太费力了。如果魔道要铲除他们师兄弟俩,绝对有更简单省事的办法,没必要把他们骗到京城太庙里来。
释沣对上浣剑尊者发亮的眼睛,从容说:“这花纹…确实让我有了个猜测。不过九鼎古旧,陈置多年,无人问津。那季弘,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听到这句,浣剑尊者方皱了下眉。
“季弘原是京城官宦子弟,全家被抄没等待流放北疆时,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他父亲科举出身,想来这人也多读过几本书,据说发现白山书院的一个修士行迹鬼祟,屡屡偷入太庙,于是跟踪前来,发现对方拓印九鼎花纹。季弘说不慎被对方发现,一场激斗,杀人后他又疑惑不解,故而留心起九鼎来!”
浣剑尊者又说:“这事,是在两年前。”
释沣脸色有些变了。
两年前,陈禾才十五岁,才发现苍玉球的秘密不久,他们住在黑渊谷里,石中火的秘密没有暴露,云州陈家有个走失的傻孩子,这事也不会有人注意!
这到底是什么仇,使得季弘对他们师兄弟杀意深重?
——就算是跟北玄派有深仇,也没必要投入浣剑尊者麾下,尽心尽力玩潜伏吧!这个圈子是不是绕得太莫名其妙了一点?
凭他季弘的心眼与能力,纵然十多岁时全家下狱,在流放途中想办法逃脱,随便投奔一个名门大派也不太难吧。就算执意留在京城的话,引起白山书院的注意也行,或者更直接的说:这人不是季弘,是别有用心者冒名顶替来的,那么这样的手段,聚合派寒明宗都可能被他颠覆,干啥非要做一个不能飞升的魔修?
释沣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浣剑尊者倒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嗤笑一声:“此人还真是季弘,不是冒名的。几年前,他用计让当年弹劾他父亲的官员卷入子虚乌有的谋逆大案,他做得巧妙,我也是近日才发现端倪。”
陈禾发现他们话题越说越歪了,于是开口问:“两年前季弘杀死一个白山书院的修士,自称对方行迹鬼祟潜入太庙看九鼎?唔,以此人谨慎看来,只怕那死掉的家伙,还真的进来过数次,不过是他自己发现九鼎有问题,还是中了季弘圈套,成了棋子,这就难说了。”
浣剑尊者瞥陈禾的眼睛更亮,他赞许的点点头:“说得不错,大概在半年前,季弘拿出数份九鼎拓本,来求见我,说发现了一处上古魔宗传承。”
浣剑尊者伸手从芥子法宝里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册子,有竹简,甚至有残破不堪的石碑。
浣剑尊者指着那两块年月已久的石碑说:“这是南蜀末代国君的陪葬品,距今约三千三百年前。还有一块,是梁朝镇压黄河水患放在龙王庙里的分界石,年代更远,在四千年前。都是这尊鼎的拓本,当年为防止字迹模糊,深刻后填金充痕,现在还依稀可见!”
“没有那些加上去的线条!”陈禾抬头。
释沣丢弃了一本他翻开的发黄的册子。
浣剑尊者笑意中有厉然之色:“其他拓本,均有这副多出来的地图,真相显然易见。三千年前,有人在九鼎上加了这个玩意。释沣道友,你既有猜测,又何必瞒着我呢!”
说着,他丢出更多的拓本,又猛一拂袖,真元在另外八尊鼎上绘出同样隐匿在花纹里的古拙文字:毁我北玄,遗恨残念。
每尊鼎,只藏一个字……
别说被发现,想要找不同都更难。它甚至注定只能被知晓地图的人,当做惊喜再次发现:藏的不是魔宗传承,是传说中的北玄密宝!
三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魔修联合六大宗门以及诸多散修,打上北玄派驻地,夺走典籍,烧成废墟,用门人弟子的性命,逼北玄派掌教林青商说出北玄密宝的下落。
最终没人得到宝藏,北玄派离开中原,退居关外大雪山。
九鼎地图,两重隐藏的古拙文字,无一不在蛊惑一个事实:北玄密宝是有的,只是在三千年前,被惊慌失措又愤怒不甘的北玄派藏起来了,用魔宗传承做掩饰等有缘人。
“发现九鼎秘密的人,一旦泄露出去,修真界必将大乱。按照道理说,没有人能拒绝北玄密宝的诱惑!”浣剑尊者冷声,“季弘却像知道里面是什么,直接禀告给我,而释沣道友,似乎对宝藏也不太感兴趣?”
“北玄密宝不过是死物。”
释沣看了陈禾一眼,沉默半晌,才慢慢说:“九鼎之事,我一无所知。只是吾师谈论过三千年前不幸而死的林青商掌教,北玄派当年称他病逝,实则是失踪。当时修真界闹出诸多谣言,说北玄密宝被某某人拿走,说得活灵活现,更出现了一个对宝藏疯狂迷恋的魔头,面容尽毁,嗜杀可怖,但北玄派有人看出,这魔头的背影,很像失踪的掌教。也许林青商是用消耗神魂的秘法提升过修为,活不了十年。”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陈禾与浣剑尊者都明白了。
——林青商遭逢大变,走火入魔后,性情乖张,不要性命的去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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