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舟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一脚踩进大厅里就怔愣住。
他方才进来得匆忙没仔细著,这一抬头才发现大堂里堵了好一大拨人,黄色冥纸跟著那顿挫昂扬的哭声满天飘,那拉开的白布条上还写了血淋淋的几个大字──医德沦丧,丧尽天良!
前头那儿像是病人家属的一夥人正在卖力嚎著,医院里的几个年轻医生一脸焦头烂额,十几个保安勉强在前边儿挡著,可抵不住对方的人海战术,一直遭到节节逼退。
“人刚送来的时候本来还可以的,你们说得马上开刀,开就这麽开死了!老头儿最後一面都没见上!”
“你们医院就知道叫人签霸王条款!总之死了人就不关你们的事儿!”
尖锐的吵闹声此起彼伏,叶轻舟压低了脑袋往边道走──这种死者家属来闹的事儿天天都有,区别在於天天一小吵,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就来单大的。大门里外堵满了人,三教九流一应俱全,一些干脆直接在医院里抽起了烟,烟蒂掉得满地都是,前头的死者家属哭得呼天抢地,被推出来扛事儿的几个主任不断揩汗,说得口舌干燥也抵不住对方吼一嗓子。
叶轻舟这才将东西放在休息室里,那边儿护士就急匆匆来拉住了人,脸色难看地急道:“小叶,刘主任刚才还在找你呐,你怎麽这时候才到啊!”
“刚才路上碰了点事儿,怎麽回事?”叶轻舟匆忙地换上了白大褂。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见麽?”护士往外头的方向支支下颌,压低声音说:“出事的就是32床的老大爷,就是你和小张一起负责的,昨天下午开的刀,半夜就出事儿了……”
叶轻舟一听,顿时心里凉了一大截儿。他喃喃了句“怎麽回事儿”,忙跟著护士去找了主任。
主任办公室里这时候已经聚了好几个人,见叶轻舟进来,普外科的刘主任见了人忙招了他过来。除了叶轻舟之外,和他同期的张医生张旭也在场。
叶轻舟坐下来了解状况,听到最後也只能和他们几人面面相觑,脸色不佳地喃喃道:“突发的术後应激高血压,当初不是早跟家属说明了,九十几岁的老爷子能不能耐受手术都是问题……”
“说清楚了有什麽用,白纸黑字都不认,我当时就坚持,这种患者不能收入院,别院那里没胆子处理转过来的,凭什麽老是咱这里来处理这种烂摊子!”
“张医生──”刘主任沈声一唤,张旭才勉强收住了嘴儿。
瞧他那神色不虞的模样,领子的扣子被掉了一颗,看样子应该是大清早就叫闹事人给堵著。
叶轻舟沈默了片刻,问:“那现在怎麽处理?”
刘主任也是眉头深锁,他捏著眉心,叹了一声抬头,看看他们两人,“两百五十万。”
“他们怎麽不干脆去抢银行?”张旭怒极反笑道。
叶轻舟听了也不由面上一冷。
“先磨著,磨上个几天。”刘主任往後一靠,状似疲惫地摆摆手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安抚安抚,公安大队马上就到,他们不敢来真的。等家属冷静下来,我们再找人去谈。”
叶轻舟和张旭从办公室退出来。
“安抚?说好听点是先锋大队,我们就是一帮子炮灰,好处没多少,出事儿让我们来顶包,真会打算──”
张旭是地道的山东汉子,说话素来直来直往,叶轻舟也是一脸乌云罩顶,无话可说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原本以为有民警维持秩序,情况应该会比原先好一些,结果反而激起了闹事者的愤慨情绪。
叶轻舟在医院的资历也不算浅了,这种事情他一个月里得碰上几次,公安大队的陈队长早就和他混成了脸熟。
在差点被鸡蛋砸中的时候,陈队长还开玩笑似地说:“叶大夫,我看……要不这样!你干脆上去让他们揍个一拳,开个故意伤害的证明,这样咱们兄弟要带人回去也方便。”
这年头人民保姆也不好当,医生更不好当。
什麽救死扶伤、献身医学事业的热情,就像克拉克?肯特这样的超级英雄,想要伸张正义,那也得先把自己养活再说。
折腾过了中午,再巡视病房整理资料,等真正能坐下来喘口气的时候,大半天就这麽过去了,午饭还没顾得上吃一口。
叶轻舟在茶水间里热便当的时候,赵晴晴也正好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身上的绿色手术服还没换下来,作为外科室里少有的女性,赵晴晴似乎也比一般女性多了几分干练。天天处在这麽一个刀光剑影的环境里,谁都得养出个血性来。赵晴晴直接劈手抢过了叶轻舟手里的饮料,囫囵地喝了几大口,毫无形象地坐在椅子上,热呼呼地扇著风说:“热死了,跟後勤部说说,也给咱休息室里安上空调呗,这怎麽能活──”
赵晴晴和叶轻舟毕业於同一所大学,当初也是一起升的研究所,接著留在同一家医院,两人的关系,要不铁都不行。
她将头发剪得老短,身高一米六不到,不过也许是人小灵活,做手术确实没话说。在外科这麽一个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之中,赵晴晴也算是仅存的一枚女汉子了。
“要说你去说,我才不去赔孙子。”叶轻舟坐在她身边的一张椅子上。
赵晴晴扭过头来,搓搓他故作小声地问:“喂喂……听说早上你和张旭中流弹了?”
叶轻舟苦涩一笑,赵晴晴干脆捶了他一下,撇撇嘴道:“哎,都啥事儿。小叶我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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