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敏之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口气下了楼，对杨氏道：“送夫人回去。”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武敏之的马车缓缓驶出了国公府的大门，在第一个十字路口，拐进了一条支巷，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走了，沉默着等在了那里。
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夫人那辆华丽的马车出现了，一直驶向前方，那是去皇宫的必经之路。
魄渊不安地回了下头，车帘低垂，似乎还在晃荡。他的心里不由一紧。而车帘后面，武敏之松开了先前握得紧紧的拳头，不过是意料中的事儿，他只是笑了笑，昨晚在望月亭枯坐一夜，此刻只觉全力乏力，他颓然地往车厢上一倒，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魄渊心里着急，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却不敢吱声，也不敢动。他只是紧紧地握住马缰，一边在心里和马儿说话，希望它乖乖地，不要乱动乱叫，以免给阿郎增添伤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武敏之的声音传了出来：“回望月阁。”他的确是乏了，声音虚脱般无力。
武敏之径直上了望月楼，吩咐小婢打开了月娘生前住过的房间。
案几、妆台、床榻；茶具、古琴、铜镜……他伸出手指，一一抚摸着它们。初一是个有心的，这许多年了，斯人已逝，依然打扫得纤尘不染洁净如新。
为何，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婢，尚能有此心，而她，身为母亲，却……
武敏之闭上了眼睛，月娘，你看她怨我不顾忌她的感受。可她何曾又顾忌过你我的感受？我本以为，她会亲自护送你回洛阳。我以为她会借这机会永离长安，此后便留在洛阳日夜陪伴你。月娘，你告诉阿兄，我的要求过份么？作为娘亲，她难道不应该这样做么？
别人的娘亲都是这样做的，为何他的娘亲就不能？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送月娘回去。
她根本就不知道，月娘有多渴望自己的娘亲，渴望自己的娘亲能与其他人的娘亲一样。
她的眼里只有大明宫，只有那个人。
从洛阳九成宫回来，她先到的大明宫。如今，她又急着回了大明宫。她的眼里只有他，即使他不在，她也宁愿去宫中空等。
他握紧了拳头。月娘，你放心，阿兄会亲自送你回洛阳。月娘，你不要伤心，她不是咱们的娘，她甚至不是咱们的......母亲。她只是，大明宫中的一位可笑的夫人。
月娘，阿兄是不是很聪明？月娘，你真是傻啊，你若能象阿兄这般想，当日就不会伤心了。
真的不会伤心了吗，为什么他的嗓子眼儿一阵阵发哽？
他有些恼怒，正要走开，袍摆突然一紧。他低了头，一个通体雪白的小家伙，正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嘴里紧紧地衔着他的袍摆不肯松口。
武敏之一怔，旋即蹲下身子。小家伙一下子支起身子，象人一样站了起来，扑入了他的怀里。两只毛茸茸的前爪，软软地搭在他的肩上，眼睛里似盈了两汪春水，粉红色的小舌头叭嗒着伸在嘴外。
“月奴。”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哽。该死，他怎么能把月奴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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