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赛场中的,真正把速度飙到300以上的两个人反而没有心思思考这么多。极致的速度下,顾沉舟几乎分裂成两个人格,一个在专心致志地开车加速,一个则占据更高位置,冷冷地评估这场比赛。
弯道,弯道,又一个弯道!
银蓝赛车和灰红赛车在经过小半圈的追逐反超之后,在又一个弯道距离过近差点擦上后,开始有意识的变换方向,压迫对方的前进空间。
“总共跑多久?”看台上的温少问。
“没按规矩,总共跑二十分钟。”这回换陈少紧紧盯着赛场,自从顾沉舟和贺海楼以远超众人平均水平的速度甩出其他赛车足足一圈之后,至少三分之二的赛车先后开出赛道,以示自己退出比赛。
温少看一下手表,距离开始已经近十七分钟了,“这时间过得忒快了。”他嘀咕一声,又问,“你觉得这两个哪个能赢?”
“不好说,博运气?”陈少说。
“也许吧。”温少不置可否。
风叫嚣太久,尖利的狂笑变成喑哑的呼喊。
顾沉舟的后背紧紧贴着座椅,长长吸气,长长吐气,但还是没法压下胸口渐渐升起的郁闷感。
轻微的缺氧状态。
他想着,方向盘向左猛地一打,车轮紧贴着赛道边缘从银蓝赛车的里边斜刺出去。
这一刻表盘速度不减反增,顾沉舟差一点没能稳住赛车,但好在只是差一点。
车道两旁的照明灯齐齐开启,面前的道路纤毫毕现,与此相对的,却是视线尽头的那一片诡谲漆黑。就好像走投无路的困兽抱着最后希望慌不择路向前,却一头栽进恶魔的港湾。
仅仅几个长呼吸的功夫,落后一个身位的银蓝赛车又冲上来,顾沉舟视线不动,仅用眼角余光就能瞥见那抹在黑暗中尤为突兀的色彩。
最后一个弯道和坡度……
顾沉舟手套里的双手汗津津的,头盔像铁块一样沉重地压在脖子上,一开始的疯狂和恣意褪去,被热血盘踞的脑海重新冷静下来,还附带感觉到了浓浓的疲惫。
如果是平时,这样的疲惫下,顾沉舟已经放缓速度,慢悠悠开过终点了:他不是职业赛车员,不需要这样或那样的荣誉或者拼搏到最后一刻的体育精神。
玩牌、喝酒、赛车,或者交流或者放松,全是他实现某种目的的手段而并非目的本身。他会玩,但并不强迫自己玩到什么程度;他用这些巩固自己在圈子里的地位,却不依赖这些博取圈子中的地位。
我在使用工具,不是工具使用我。
但今天可以破例,就偶尔一次。
疲惫使他微微眯了眼,思维仿佛也慢上一两拍。
但赛道上,灰红赛车和银蓝赛车依旧快得如同暗夜幽灵,行驶时的声响犹在耳边,车身却早已一头没入黑暗。
最后一个右弯道。
并驾齐驱的两辆赛车斜刺而过,足足玩了五年的赛车,顾沉舟凭借技巧再甩开贺海楼半个身位。但弯道之后就是斜坡,速度冲得太上的两辆赛车一前一后地飞过好长一段距离,才重重落回地面。
剧烈的震动让顾沉舟连人带车晃了好几晃,右脚几乎滑下油门。旁边速度冲得比他还高的银蓝赛车车轮碾过赛道边线好长一段距离。
这时候,终点的红线已经映入视线;这时候,看台上的观众目不转睛;这时候,银蓝赛车因为失误至少需要两三秒的时间调整。
一秒已经足够!
顾沉舟将油门一踩到底,瞬息越过银蓝赛车,朝数百米外的红线冲去。
几乎同一时刻,贺海楼也重新稳下方向盘,向终点冲刺。
太迟了。
同样的念头出现在两位赛车手脑海里。
数百米的距离,已经没时间让贺海楼弥补错误。
驾驶赛车的顾沉舟还没有放松,但他已经确定结果。只是他没有看见,谁都没有看见,这一刻,银蓝赛车车手脸上疯狂又放肆的笑容。
“吱!”
非常短暂又轻微的一声,只是轮胎稍稍转向所带起的响动,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但这一点点之后,银蓝赛车如同炮弹一样冲向灰红赛车!
所有看清楚这一幕的人全都傻了。
顾沉舟没有傻,风声、马达声、汗水、疲惫、即将冲到终点的淡淡自傲……这一刻所有一切都离他而去,只有咚咚的心跳声,放大到无数倍,疯狂占满他的耳膜。
怎么办?
电光石火,这一个念头如同轻烟一般掠过顾沉舟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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