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本来散漫无神的双眼立时瞪圆,身子绷紧起来,身上浮出一层冷汗,顿时将两人身躯一齐冰得凉了。
朱煊连忙抱住他叫道:“临川,是我,别怕,我是阿煊……”
宣帝心跳如鼓,只觉着全身发冷,没什么力气。方才那一声,真让他以为抱着自己的人是成帝了,他恍惚之间竟有种成帝未死,自己仍只是他禁脔的错觉。
后来朱煊虽然立刻叫回了他的魂,却也令他欲念全消,心如冰雪,深深呼吸几回才平复心跳,勉强给了朱煊一个笑容:“阿煊,朕如今已不是临川王了,不合再叫。床第之间,也不必玷污君臣二字……你以后,就呼朕七郎吧。”
朱煊怔了一怔,他本以为宣帝会因此不快,想不到落到最后,宣帝竟还让他更亲近了一步,连称呼都换成了本该只有皇室中人自家称呼的……
“七郎。”
宣帝冲他点了点头,却把他放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拿了开来:“天色不早了,朕还要上朝。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待你回来之后,朕再与你续前约可好?”
他话中虽有商量之意,语气却确定已极。朱煊看着他用力撑着身子要起来的模样,心里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后悔,漫应一声,便将他扶了起来。
宣帝连坐也有些坐不住,斜倚在床头,极自然地支使道:“你去叫王义弄水来与朕沐浴,还有……”他皱了皱眉头:“朕现在行动不便,里面的东西还要劳阿煊为朕弄出来了。”
朱煊顺着他的话将目光转了过去,便看到宣帝身下白露横流的模样。宣帝面色早已红透,此时也看不出有没有羞意,只看着帐幕问:“阿煊?”
朱煊不敢多看,便替他盖了一层锦被,匆匆披衣,出去叫王义送上热水澡豆之类。待隔间安排好了,便又亲自抱了宣帝沐浴。因要清洁的地方不便,他也就踏入桶中,一手扶抱着宣帝,一手探入昨晚不知进出过多少回的地方,将里头的东西抠挖出来。
亏得水中也有许多香料之类,颜色还能遮得过去,不然一桶清水洗成那样浑浊,莫说宣帝,就是朱煊自己也要生出几分愧意。宣帝一语不发地任他服侍,连衣服也要朱煊亲手替他套上,胳膊都懒得抬一抬。
宣帝又在窗边软榻上歇了一阵,悠悠看着窗外月色,也不知心底想的是什么。待听得更鼓响到三更,才淡淡开口:“阿煊,你陪朕吃过早饭,便回西北去吧。”
朱煊呼吸一滞,立起身来答道:“臣遵旨。”
宣帝轻笑一声:“都到了这时候还拘什么礼?阿煊,朕要你回去,不是赶你,是要用你,你不可和朕生了误会。”
朱煊闻弦歌而知雅意,定定地望着他道:“七郎之意是……”
宣帝又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说道:“你要多少兵员,要哪个将领,粮草军械又要多少,只管和朕开口。只是这回宣府之战,朕要的不只是胜,是大胜。藏云太子敢来进犯,阿煊你就要打得西戎闻风丧胆,将他的人头为朕捧来!”
上辈子西戎那个混蛋皇帝给他添了多少麻烦,打了又抚抚了又打。他带兵亲征了两回,耗得国库空虚,后宫……不提了,才终于把那群夷戎平定下来。
如今虽然成帝的事还有些烂摊子要处置,可对西戎这一用兵,不仅解了他多年之恨,更可叫京里人的眼睁往外放一放。至于京里的安危,他倒也不是很担心。朱家世代为将,在朝中盘根错节,只要朱煊在一日……别人就是想造反,手里都没有可用之兵。
宣帝暗地苦笑了一下,捧起茶水抿了一口,抬眼看着朱煊,等他表态。朱煊心中还有些顾虑,但宣帝说得如此慷慨,他也无法推托,只得当面应下:“七郎放心,但有我在一日,大夏必当河清海晏,不叫你忧心半分。”
宣帝点头笑道:“朕知道阿煊的顾虑,不过为朕的安全。如今成帝已亡,京中也算安定,朕宫中御林军也已换了傅湘统领,便要出危险也难。”
两人用过早膳,天已交了四更。宣帝便命人给朱煊拿了宫中令牌,又写了一道手谕,色色安排妥当,方便他秘密离京。
朱煊这一走,宣帝身边终于静了下来。
只是太过静了,就静出了一桩心事——成帝在的时候,整个大正宫中花团锦簇,妃嫔皆是一时之选不说,就连宫女也个个风致楚楚,颇有可观之处。可他登基以来,这几天早晚服侍的,怎么还是那几个临川王府里的太监宫女?
想起从前在宫中温香软玉的日子,他便有些心头发痒,将王义叫了进来:“朕这会宁宫中,怎地没有宫女服侍?从前在各宫苑中得用的宫女都哪里去了?”
王义便俯首答道:“回圣上,这是大将军特地安排,怕那些宫女中混着心怀先帝之人,对圣上不利。旧年宫里用的人,挑着好些的在慈福宫服侍前朝那些妃嫔,剩下的归在永巷做些杂务。”
宣帝点了点头,又想起那位一直没能找到的小皇嫂,心中不免又添了几分怜香惜玉之情。无奈他这个新君不能去慈福宫见先帝妃嫔,只得先推恩于那些年幼貌美、身世堪怜的宫人。
“如今朕已登位,会宁宫中人手尚不足,何况其他宫苑。且去永巷之中挑几个来与朕,若有得用之人,纵不在御前服侍,将来后妃入宫,也好选赐她们。”
王义应声便去,过了不久,果然挑了几名年轻而充满朝气的宫女来,个个目光炯炯,面含春色,十分期待地看着宣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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