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允慈走时脸上复杂的表情触动了孟筱蘩回忆中某些深埋的片段。
她犹记得不远前的冬日,在梅园里看到的楼允慈和上官狂炎,那是一对双宿双飞的蝶,有着任谁也无法企及的风华。
她原本以为,这一生,没有翅膀的她只会留在原地目送那双蝶越飞越远。但今天,她却隐隐发觉,对于他来说,那些能够化蝶与他比翼的女子,也许,并不能够与他一起飞过沧海。
或者也许,他是不愿意飞过沧海,只是想留在有她的原地,同她一起栖息。
孟筱蘩下意识地拉起上官狂炎的手,汗湿的手心贴上他的手背,一句话,却说疼了自己的心:“有时候,你好近……有时候,你又好远……”
将他的手,连同自己的手,一起贴到颊边,她在乞求某样东西:“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会害怕,害怕老天爷其实又在捉弄我,害怕人家笑我说……一个傻子……其实……不可以得到幸福……”
一个傻子其实不可以得到幸福……那么,一个聪明人呢?他的幸福又在哪里?
上官狂炎沉默了,心里的疼痛乱了他的呼吸,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用力到捏疼了她,也捏疼了自己。
无关乎聪明或是愚笨,只是答案易给,承诺难许。他在那茫茫来时路丢弃的东西,到如今,竟成了一种奢侈。
她要的,他要如何给她呢?当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拥有。而他要的,又是什么呢?
放开紧握的手,搂上她的腰,他安抚她,也安抚自己:“我的笨,我们还有一辈子呢……”
是啊,他们还有一辈子呢……当他已经允许她进入他的世界,或许,时间会帮助他们改变一切。不管是她,还是他,他们要的东西,也许有一天会恍然发现——就在眼前。
只是,现在的他仍然没有明白,当我们把爱情推给了时间,我们就注定要后悔。
他与她的一辈子的确还很漫长,可惜,这段漫长是距离开始,不是距离结束。
“好了,我看,我们还是继续你该做的事吧。”将孟筱蘩打横抱起,上官狂炎一脸放松,往内间走去。
他怀中的人儿被他的这一举动吓得不轻,不住低呼:“你、你……大夫说你还在养伤!快放我下来!伤口……对伤口不好!”
“不要动!你不要动!大夫说了,你不能乱动!”
上官狂炎不禁莞尔,低头便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他用柔缓的节奏取代了侵略性,在她的唇上,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孟筱蘩的脑中炸开了锅,她紧张地拽住上官狂炎的衣服,全身发软。
她的一生到目前为止被吻过两次,在第一次之前,她甚至不知道男人与女人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接触彼此;在第二次之前,她以为第一次的体验就是世人对“吻”的全部定义。
而现在,正在进行中的第二次,没有了窒息与掠夺,竟然是那般的香甜与美好。这个男人不断带给她的震撼,她的心,明明已经快要不能负荷,却还在期待更多。
“现在你确定我的伤没事了?”结束长吻的上官狂炎脸不红、气不喘,气定神闲地捉狭孟筱蘩道。
看到孟筱蘩捂住自己羞红的脸连连点头,上官狂炎在她的颊边偷香一个,抱着她便步入内间,放到了书案前的矮凳上。
铺上一纸白宣,上官狂炎挽起袖子,拿过鱼佩墨锭,生平第一次——为一个女人磨起墨来。
“石质津润、坚实,研磨无声,贮水不涸,这端石丛星砚的确是方好砚。只可惜,遇上了你这位主儿,写字居然不研磨,再好的砚也成了摆设。”
“笨,记住,宿墨虽可用,却总不如现磨的好。”
执起孟筱蘩的手一同握在墨锭上,上官狂炎弓起高大的身躯,从研磨开始,手把手地教她。
“俗话说‘执笔如壮士,磨墨如病夫’,这磨墨须将墨锭垂直于砚台,重按慢研,切忌急躁。”
“你可以一边磨墨,一边读帖,如果能排除杂念,净化心境,写字自然也不会是一件痛苦的事。”
双手扶住孟筱蘩的手让她仔细体会他的动作,上官狂炎耐心地解释每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步骤。
“凡好墨,质细、胶轻、色黑、声清、味香。”上官狂炎从笔挂上取下一支檀香木管花毫笔,蘸满墨汁,将笔送到孟筱蘩面前,“你闻闻……”
孟筱蘩还未凑近,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再看那浸润笔毫的墨,色黑光泽,果然跟先前她用的墨有天壤之别。
“真的耶……”孟筱蘩惊喜地望向身旁的上官狂炎,记忆中那些关于写字的痛苦经验全都因为此刻而要重新改写。
“当然是真的。笨,任何事情都会有它的乐趣,乏味而又痛苦的其实只是你对待它的方式。”
见孟筱蘩眨着眼睛,似有所悟地点头,上官狂炎笑着摇摇头,用笔管轻敲她的脑袋,“你啊……你,现在这么认真,呆会儿可别给我偷懒打瞌睡。”
“用心点,不光看,还要记。”
说着,上官狂炎略微躬身,两臂悬肘向前,左手按纸,右手悬空,挥毫间,四个劲健飘洒的大字跃然纸上。
“你看,好的墨写出的字墨色润泽,神采焕发,就算再不好看的字也会增光三分。”
“嗯!好好看……你写得真好……”
孟筱蘩双手拖腮,一脸痴迷,上官狂炎抓起她的右手,将毛笔塞给了她。
“执笔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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