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
特殊调查处
x年x月x日”
按理,看见这个奇葩的报到时间,正常人都会认为是打印错误,至少会提前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可是郭长城本来就社交障碍,大半年的死宅生活更是叫他爆发出严重的电话恐惧症。一想起需要给别人打电话,他就心理压力大得整宿睡不着觉。
就这样,他一直逃避到了八月三十号半夜,这个电话也没打出去。
于是,郭长城想出了一个自以为两全其美的主意——他决定拼着一宿不睡,凌晨两点半时亲自去一趟,要是没人,就到附近的麦当劳里凑合着睡一觉,下午两点半再过来,反正这俩时间估计总有一个是对的。
这个点钟,市区地铁已经停了,郭长城只好自己开车过来,很费了一番周折,才在导航的帮助下找对地方。
光明路4号不临街,在一个非常隐蔽的院子里,郭长城站在院门口仔细打量了半天,才就着手机屏幕的光,在浓密的爬山虎叶子下面找到了一个小牌子,看清了门牌号。
只见门牌号下面有一行刻在石头上的小字“特别调查处”,底下还有个公安标志。
院子里绿化做得很好,门口是停车位,往里走,是一排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几乎成了一片小林子,只留出了一条小路,穿过去,他才看见了疑似传达室的一个小房子,和一幢有些年头了的办公楼。
传达室里面还亮着灯,透过窗户,郭长城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影,头上戴着大盖帽,手里正拿着一份报纸,不时翻动一下。
郭长城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这个点钟传达室的工作人员还不下班,他深吸一口气,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通知书——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通知书——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通知书——”郭长城站在原地,像背课文一样,念念有词地把这句台词在嘴里轱辘了几十遍,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用颤抖的手敲了敲传达室的窗户,在对方还没完全抬起头来的时候,交代遗言一般气如游丝地开口说,“我……我是来通知的,这是我的应聘书……”
传达室里看报纸的中年男人疑惑地问:“啊?”
完了,这样都能念错词,郭长城欲哭无泪,脸憋成了一块大紫薯。
好在对方看见了他手里的通知书,立刻明白过来,热情地说:“哦……哦!你就是今年新来的同志吧?怎么称呼?哦——我看见了,小郭!咱们这可好几年没看见过新人了,怎么样,这地方不好找吧?”
郭长城松了一口气,他最喜欢这种热情洋溢的人,只要对方哇啦哇啦一开话匣子,他自己就只要点头摇头就行了,不用专门组织语言。
“第一天来报到吧?我跟你说,你可真有福气,赶巧了,今儿晚上我们领导也在,走,我先带你认认人。”
郭长城一听这话,汗毛都炸起来了——福气没觉得,他觉得自己脑袋上幽幽地升起一团霉气。
郭长城没出息,最怕这种地位或者性格相对强势的人物,从小一见老师就腿肚子转筋,见了校长离开八丈远就得绕路走,明明是个良民,可偏偏每次看见国庆站街的武警叔叔都像耗子见了猫,弄得人家总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
见领导?那还不如让他去见鬼。
就在这时,小楼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年轻男人从里面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这人嘴里叼着根烟,手插在裤兜里,身材高挑,肩膀端正,浓眉,深眼窝,高鼻梁。十分英俊,可是脸色十分阴沉。
他眉头皱着,脚下生风,用肢体语言充分表达着“别挡道,少碍事,都给老子滚一边去”的信息。郭长城不巧正对上他的目光,当时被那双漂亮又冷漠的黑眼珠给吓得一激灵,他有种奇异的直觉——这位帅哥脾气不好。
然而帅哥却在看见站在门口站着人的时候,脚下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下一刻,就神乎其技地变了脸,从电闪雷鸣直接跳跃到晴空万里,非常自然地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连个缓冲地带都没有。
他这一笑,两颊上竟然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还叼着烟的嘴角显得有点歪,眼睛一弯,显得有点坏——坏也坏得恰到好处,平易近人。
“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来,小伙子,认识认识,这位就是我们领导。”郭长城被传达室的中年男子从身后推了一把,往前踉跄了半步,又脑子里一片空白地听见身后人大嗓门地说,“赵处,这回咱们可有新同事啦。”
赵处热情地冲他伸出手:“你好你好,热烈欢迎。”
郭长城半身不遂地把手心上的汗往裤子上蹭了几下,然后还丢人现眼地伸错了手,差点抓住他未来上司的手背,赶紧摸了电门似的抽搐着缩回来,一系列动作可谓是“电光石火”、“抓耳挠腮”,短袖衬衫的腋下和后背瞬间让汗给浸透了,全新的世界地图正在他身上慢慢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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