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刘相已经跪在了公主府门前。
当公主府的门丁开门时看见刘相僵直的跪在那里,不知已经跪了多久。怠慢不得,立刻就有人通禀了皇上和长公主。
可是刘相即便进了公主府却也长跪在议事厅不敢起身:“微臣知道皇后的罪过,不敢再求皇上开恩,没教好女儿老臣罪过最大,还望皇上许老臣分担皇后的罪责。”
可怜天下父母心。
苏缘忽然想起以为都已经忘却了的曾经:当年母后生下玄儿以后,分不出多少精力给自己,所以总是父皇陪自己玩,教自己读书识字。那时的父皇和母后已经许久不曾见面、不曾说一句话了,只是他们像是达到某种默契般,一个照顾着正在淘气的女儿,一个抚育着尚在襁褓的儿子。
苏缘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原本恩爱的父皇和母后分崩离析,但是她很肯定,父皇和母后是相爱的,他们无怨无悔的爱着彼此;父皇和母后也是爱着他们的孩子的,她和玄儿从未怀疑过父母的爱。
刘相走后,苏缘还在发呆,苏玄却惦记着考较他交给许悲的任务。
许悲一路向苏玄交代,已经把公主府中的武侍整编成小队,排好了每日当值与练武的时辰,而皇上亲自挑选出来的那九位,则分别为这些小队的队长,并且由许悲亲自带领学习讨论兵法。
苏缘安静的坐在演武园正厅的帘子后,看着苏玄与他亲自挑选的九名武侍谈论着各州府如何驻防、如何练兵、如何作战、如何补给,这便是皇上的打算了。这些人的家世背景已经声威赫赫,并且由皇帝一手栽培,将来到了军中必是拱卫皇权的最中坚力量,皇上早就想好了与祁家在军中势力相平衡的方法。
苏缘透过帘子将目光放在楚休身上,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她名义上的未婚夫祁湛将军。皇帝大婚以后,祁湛便回到房州驻守边关了,三位皇叔死后她再没踏足过朝堂,也再没有见过祁湛。苏缘心里到底是有愧的,是她失信于祁湛,失信于祁家。
苏缘长长的叹了口气,如今她已经无法回头了,更不想回头。作为公主她从未失信于臣民,就这一次,她默默的在心中对自己说,就这一次。
柳妃一早醒来梳洗毕便开始对着镜子好好的打量起自己来。柳妃还是柳家大小姐柳无媚的时候,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她孝敬父母,恪守礼仪,是个出身高贵、风华绰约的美好女子。
后来柳家大小姐入宫做了柳妃,也是个懂事和顺的宠妃,宫中无人不夸赞。皇上说知道她受了委屈,长公主也时常有赏赐,这些赏赐她一半用来打点宫中的牛鬼蛇神,另一半则全数给了母亲。
母亲看着长公主赏赐的巴掌大小的夜明珠眉开眼笑,柳妃从来没见母亲笑得这么开心过。
皇上的确是高高在上,心思让人捉摸不定,那是个站在云端睥睨众生的人,只能仰望膜拜。皇上身上只沾了那么一点烟火气,便就是长公主了。长公主才是皇上心中紧紧惦记的人,这一点她和皇后都无比清楚,可皇后偏偏不信邪,呵!
这后宫中唯一让她不省心的就是皇后了,可是这个皇后再怎么折腾也是个废物,她跟长公主过不去,处处为难自己,以为这样就可以独占鳌头了吗?如今皇上对她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再加上母亲特意为皇后准备的好东西,只要自己有了皇上的骨肉,一个不受待见、没有成算的皇后算什么。
柳妃拿起一只点翠的簪子斜斜的插在左边的发髻上,她向左偏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发簪上的蝴蝶简直要飞起来了。
如今皇后病着,后宫乱七八糟,她早已经摸清了玉衡宫中每个人的底细,哪个可用、要怎么用,她已经有了打算。可笑的是皇后,七手八脚的想把所有权柄都握在自己手里,可她能把持得了这后宫?
说来,这也不算毛病,这后宫之中,哪个不想拥有更多的权力,有了权力才能活下去,有了权力才能活得像个人。这么说起来,皇后对皇上也并不是只想要颗真心的,可是她绝不会这样承认,偏还要拿腔作调,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傻吗?自欺欺人!
只是柳妃如今心里却还有一桩恼恨的事,最近她时常梦见那个人,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额头上的印记却清清楚楚,哪怕在人山人海中也是能一眼就认出来的一个美好的人!
柳妃把那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从发间抽出,握在手里拨弄着。梦里她总是想靠近那个人,可是她走近一步,那个人就后退一步。有时她就站在那个人面前,问他公子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可那人只是微笑,却不回答。最近一次梦见他,他明明已经就要回答了,她却被奴婢叫醒,着实令人恼恨!
柳妃到底放下了那支精雕细琢得宝钗,上面的蝴蝶也安静了下来。
这位公子到底是哪家公子?是否能够再见……再见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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