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墨蓝墨蓝的天空像经水洗涤过一般。闪闪烁烁的星星,宛若无数双眼睛一眨一眨地发着银光。月亮明眸皓齿,明亮淡雅,像一位戴着面纱的美人。深邃的黑色水沟,弥漫着一股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湿气。
显贵从三米高的地面被硬挺挺地摔在水沟(排水渠)里,除了手臂和腿受伤外,其他部位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当然,虽说只是手臂和腿受伤,可这伤也伤得不轻。
“是乃个(湘西方言,“哪个”的意思)?快港!否则,完(湘西方言,“我”的意思)就开枪了!”民兵营长带领民兵刚刚巡逻至此。
“是完。”
“蔫(湘西方言,“你”的意思)再说一遍。”
“是完,汤显贵!”
“啊?”民兵营长大吃一惊。“汤书记,蔫是乃们(湘西方言,“怎么”的意思)搞的哈?”
“一言难尽,快来扶完一把。”
“喂!蔫们(湘西方言,“你们”的意思)几个过来。”
民兵营长一听是显贵,赶忙招呼几个准备回家的民兵过来帮忙。
“汤书记,蔫很疼吗?”民兵营长讨好显贵说。
“还好,去卫生所。”显贵说。
大家抬着显贵,小步跑地往卫生所奔去。
“田所长、田所长,快开门哈!”民兵营长焦急地高喊着。
“是乃个哈,出么得事儿哒。”
“快点儿开门!快点儿哈!”
“催个么得卵!蔫屋里死人哒哈!”田所长生气骂道。
“再不开门,老子把蔫的药铺给掀哒,蔫行不行!”民兵营长耍横道。
“蔫个狗日的徐宝儿,从敲门的声音,老子就晓等(湘西方言,“晓得、知晓”的意思)是蔫歹个(湘西方言,“这个”的意思)王八狗日的。全大队只蔫一个人歹么(湘西方言,“这么”的意思)粗鲁。”田所长叽里咕噜地骂着。
徐宝儿,名字叫徐怀宝,身高近180厘米,力气大得惊人。在那个时代,像徐宝儿这样的湘西汉子,是很吃香的。因此,五年前,他初中毕业后就被显贵提名,群众选举,当上了大队民兵营长。别看他一副傻不拉几的样子,但他心细如发,更懂得报恩。
他对显贵忠心耿耿,无论是当着显贵的面,还是背地里,他从不说显贵的坏话。甚至,别人背后议论显贵,他听到后,一定会把那人拉去教育一番。人们在背后,有人说他是显贵的孝子贤孙,也有说他是显贵的忠实走狗。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徐宝儿,蔫屋里是死人哒还是乃们(湘西方言,“怎么”的意思)的,催滴那么急。”田所长边开门边骂着民兵营长徐宝儿。
“少给老子啰嗦!手脚麻利点儿。”徐宝儿催促道。
无论田所长怎么骂,徐宝儿就是不生气。这就是湘西汉子的特点,不为口角之过而生气,按照祖宗留下来的话说:脑壳上能锤十二把王子篙(湘西土话,指心胸宽广)。
“哎哟,完的妈啊!”田所长扶了扶老花镜,吃惊地说。“汤书记,蔫是乃们搞的,流乃么(湘西方言,“那么”的意思)多血哈。”
“人背时,喝凉水都塞牙。唉……”显贵长叹一声道。
“蔫看得(湘西方言,这里是“这”的意思)血流的……”田所长故意小题大做、狡诈地说着。“汤书记哈,蔫还要港话(湘西方言,“说话,讲话”的意思)的话,莫怪老子年老眼花逮错(湘西方言,“搞错,出错”的意思)哒哈。”
“喂!蔫乃们跟(湘西方言,“给”的意思)书记港话的呢?”徐宝儿笑着戏谑田所长说。“老田,蔫不想当老人嘎(湘西方言,“老人的意思”)了哈,是不是要完给蔫一个‘咯嘣’响(湘西骂人的话,“捏死”的意思)。”
徐宝儿瞪了田所长一眼,简直就是浪费表情。别说一眼,就是十眼,一百眼,正在专心给显贵清理伤口的田所长,什么都看不见。简单地说,典型的“瞎子点灯白费蜡”。
“徐宝儿,蔫莫港哒,让田所长跟完专心清理伤口哈。”显贵说。
其实,显贵心里非常明白:就自己身上的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伤,对农村人,对湘西的真汉子来说,算个屁,屁都不算。心想,老田你愿意整,我就让你努力地去整吧。想到这里,显贵脸上露出了一丝让别人不易觉察的笑。
“汤书记,要不要完去喊哈嫂子哈?”徐宝儿问显贵。
“狗日的徐宝儿,蔫等哈替不行哈?”田所长说。
“等哈替。”显贵说,“蔫让乃几个民兵先回替睡瞌睡哈。”
几个基干民兵走了。田所长专心地给显贵清理伤口,显贵闭着眼睛躺在急诊床上,徐宝儿坐在长木椅上看着。谁也不说话,就连徐宝儿打呵欠也用手捂住嘴。处理室里,静得令人窒息。
“老田,蔫还没睡觉哈,还在努力工作哈!”随着由远而近的声音飘来,成均走进了处理室。
“蔫歹个溜达鬼(湘西方言,“不务正业”的意思),歹个时隔(湘西方言,“时候”的意思)哒还不睡。是不是又做了么得卵坏事哒?”喜欢听别人奉承的田所长,听了成均的话,忘记了“保持安静”的相互约定。
“完是想做点儿坏事。”成均接着说。“但不晓等(湘西方言,“晓得,知道”的意思)乃们做,到乃里(湘西方言,“那里”的意思)替做哈。”
“看把蔫能的!不晓等蔫成均的人,还以为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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