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均沿着村道,像名小学生一样,一路轻轻地哼着歌,一路兴高采烈地翻着跟头,深深地沉浸在快乐中。
常言说,高兴不知愁来到。成均还真是大喜过头,摊上了一点儿小麻烦。当然,这麻烦原本与他无关,只因为他那张不值钱的嘴招来的。
“成均,听人噶(湘西方言,“别人、人家”的意思)港,蔫昨晚些格(湘西方言,“你昨晚”的意思)被书记表扬哒?是真的还是假的哈?”
韦业根本就不相信。若说是别人,或许有那种可能。但说是成均,他觉得好笑,竟然高调地和别人打起赌来。
“蔫(湘西方言,“你”的意思)……猜……耶……”成均故意地、滑稽地学着王文科的腔调说。
“如之而今眼目下,还真是港不好。”
“是哈,很多事儿是港不清楚,港不明白的,越港越糊涂。”
“港不清楚就不港哈。不管‘三七二十一’,当个浑珠子(湘西方言,“蛮横,无理”的意思)。”喜二佬接过话茬说。
虽说是夏天,晨风吹在人身上,多少还是有些寒意。村口那丘有藕有鱼的人造鱼塘,它是荷花盛开的海洋。微风中,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鱼塘里,闹得最欢的,莫过于青蛙,它用雄厚的嗓音,歌唱着和谐歌颂着春夏。
“喜二佬,蔫今格儿(湘西方言,“今天”的意思)乃们(湘西方言,“怎么”的意思)绛(湘西方言,“像”的意思)个霜打的茄子,提不起神来?是不是被成均吓住了?”黄业挑拨是非地说。“否则,连本村的头号人物受伤哒,歹么大的事儿,蔫乃们不晓等?”
“老子知道蔫,坏事做尽哒的东西!随时随地想的是乃们替算计人嘎;乃们挑起人噶吵架;自嗝(湘西方言,“自己”的意思)来看热闹。狗日的东西!”成均越骂越气。
“老子又没港蔫,蔫骂么得个****狗咬耗子白操心’哈。送蔫一个字‘贱’!”黄业半点不让人地说。
“老子看见过不怕丑的人,但从没看见过像蔫歹么不怕丑的。”喜二佬接过话来骂黄业。
“唷……唷唷,看把蔫俩个能的,还联手哒。真是‘臭味相投’的。”黄业讥讽道。
“蔫买不起镜子,也不涡汃稀屎照一哈,么得德行。完的人品不咋的,可蔫比完还差。真是‘狗子脖上挂牛铃子——充大牲口’的。哈……哈……哈……”
黄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生都在忙碌、辛苦着。虽然不到五十岁,但丝丝银发已经挂上他的双鬓。他的皮肤黝黑且灰暗,常年累积下的风霜,在他的脸上留下刀刻般的痕迹。一双眼睛,充满了经风傲雪后的沧桑和无奈,无休止地耕作,让他习惯了面对苦难。他乐于助人,但也喜欢挖苦别人;他关爱他人,但不忘戏虐别人。双重性格和岁月的沧桑,导致他不曾享受过真正的幸福时光。他像一把锋利的剑,伤了别人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他被喜二佬和成均这对活宝戏虐了一番后,颤抖地离开了。
望着黄业黯然远去的背影,成均心里问着自己:对还是不对?
“军宝,还不起床啊。蔫把嫲嫲歹儿当自嗝的家了哈。”梦华背着背笼在显贵院子门外喊着。
今天,她实在是不好意思,也没有脸走进这个院门。
“静平她婶儿,进来坐一哈(湘西方言,“一会儿”的意思)哈?”玉荣像往常一样,走出来打着招呼。
“嫂子,我不坐了。”梦华接着说。“蔫看这使孩子,把蔫家当自嗝儿家了。”
“梦华,不是嫂子港蔫哈,蔫这么港就见外哒。而后(湘西方言,“今后,以后”的意思)可不得歹们港哒。歹们港伤感情哈。”
“嗯,听嫂子的。而回不港歹个话哒。”梦华连声应诺道。“乃们没看见显贵哥,到公社又开会替哒?”
“替个鬼啊。昨晚些格检查么得防汛的事儿,掉到沟里替哒,还在卫生所嘞。”
“严重啵?”梦华惊问道。
“应该没得么得事儿。昨晚些格一夜都没得事,不会有事的哈。等哈七(湘西方言,“七”的意思)了早饭哒,陪他一起到公社卫生院检查一哈,心里踏实些。”玉荣说。
“要完帮忙啵?”
“呵呵,没得么得事儿,有徐宝尔一起替。蔫帮完把平平看到哈(湘西土话,“帮忙照看一下平平”的意思),就行了哈。”
“嗯。有么得事儿,嫂子尽管喊完。”
“那是肯定的哈。”
玉荣、显贵和梦华三人一起长大,相互之间知根知底。玉荣心里清楚得很:显贵和梦华心里相互都有着对方,但相互之间就是那种纯纯的兄妹关系,从来没有越轨的言行。正因如此,他们两家关系好得像一家人。尤其是静平和军宝这两个孩子,比亲姐弟还亲。
此时,善良的梦华心里,像翻江倒海似的。她难过,她后悔,她痛心,心里反复地骂着自己。“一步踏错千古错”。是啊,她觉得自己错了,错得无药可救。她想:当时,若控制住了自己的情感,显贵哥不会被摔伤,为其一;其二,无愧于一直把自己当亲妹妹看的玉荣嫂子。想着、想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儿,有那呼之欲出的感觉。
“梦华,乃们的哈?看蔫这傻孩子,还滚起眼睛水来哒(湘西土话,意思就是:流出泪水来)。”玉荣劝慰梦华说。“没得么得事儿的,就擦破几块皮儿,过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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