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余晖越拉越低,拖出母亲长长的身影。天际挂着红彤彤的火烧云,明日一定是个好天气。而今天这个午后,却真应了那句残阳如血。
我看着那滴血残阳,含着泪的眼睛看东西都满满的迷离,隐约间听到冲向门口方向的脚步声。我低头仔细看去,是跟随母亲前来的宫中禁军侍卫。
我下意识抽出匕首,架在人质脖颈上,威胁道:“都别进来,退出去!我知道你们要杀我,可若敢跨入殿门一步,我保证她会先人头落地。”
母亲惊呼,对着我大声喊:“阿楚!”
这时我才迷蒙间反应回来,多年生活习惯,动手自保已是下意识动作,然而刚刚我劫持的……是母亲啊!
可事已至此没得挽回,我只能抬脚踹关殿门,收回了匕首,喃喃道:“抱歉,生死关头经历的太多,顺手了。”
母亲叹息一声,看了我良久没有说话。
我大脑开始整理思绪,问她说:“什么要骗取夏恒的信任?夏恒是谁?夏国那位前监国王公,名门宗亲?”
母亲点头,说是。
如今屋中只有钱庸、南翼、琳琅、母亲外加一个我。屋中只有我们五人,还真是说秘密的好地方。
母亲叙叙说出当年为逃离夏国,便委身夏恒,得到信任。夏恒在听闻她怀有身孕后更是对母亲宠爱有加,少了很多看管。于是她终于有机会逃出宫苑,藏身于民间生下我,待到事情平息一阵后,方潜回姜国王宫。
我愣愣的听完全程,最后方反应回来。我看着她说:“照母亲的意思……我不是出身于符箓师东阳世家了?”
母亲愣愣的看着我,点了点头。疑惑我怎么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而后方想起,对我叹道:“也难怪,东阳……并不知晓我的身世。可你该知道,他不是你亲生父亲。”
我指着她开口,说道:“所以……钱庸所谓抹去我的痕迹,除掉的大部分是夏恒身边的人了?”我笑了笑,说道,“夏恒本为监国诸侯,夏国国君临朝后,架空老侯爷权势,令其赋闲西南小城之中,果然……不论对他调查还是下手,都容易很多啊。”
我心口充血,自己恨了父亲这么些年,怪了他这么些年!
原来他……他根本不是我的父亲!他明知我不是他的孩子,还在母亲孕中娶她为妻,一定是爱狠了母亲。
母亲悄无声息离他而去,他一定怨透了这个女人。
难怪……他对我从无好感。
我一把掐住母亲脖子,对她呼和呐喊:“我恨了父亲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今时今日我才明白,原来这世上我谁都可以怪,谁都可以恨,就是独独不能怪他恨他!”
我亮出锋利的匕首,落在母亲脖颈旁边,对她一字一句说道:“二十二年前,为逃脱困境你生下我,而后十七年你从未养我。纵使今年……纵使这一年你待我不错,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监视我罢了。”
我扯开衣襟,亮出命符给她看,说道:“因为你,因为你的离开我无人可依,我闯了祸被父亲用血脉性命下了诅咒!他咒我一世畸零……哈哈……一世畸零。”
“我以为我只是终身不会有男女情爱了,原来畸零孤苦……不止只局限于爱恋。呵!我低估了父亲。”
母亲眼里有泪,却目光坚毅,双目灼灼的盯着我,也看着我雪亮的匕首。
我艰涩开口,一字一顿对她说:“你既不把我当做女儿,我又何苦视你作母亲?”
匕首落下,母亲呼和一声,声音里带着我说不出的眷顾,她唤道:“阿楚!”
我又想起了小时候母亲会抱着我入睡,也是这样唤我“睡吧,阿楚。”
好似去年冬日,时隔十七年,我再次见到她时,她也是这般唤我:“你是……阿楚?我的阿楚!”
过往场景总会在不经意间回放于脑海,我不知是自己迷迭香嗅得多了的缘故还是其他。可我知道,我到底是下不去手。
我放开母亲,对她说道:“你知道的,我做不到,对吧?”
母亲没有说话,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忽而急急动手,双手握住匕首手柄,转了刀刃像我旋来。
刀锋划掉手臂上一块皮肉,我吃痛松手,看着她夺来匕首,举刀架在我颈项之上。
刀刃划破皮肉,没有半点犹豫,母亲哪里还是温柔慈爱的母亲,分明身上满是杀气。
我愣了愣,忽然明白了什么。指着她说道:“你还是……还是不相信我。你当我与淑妃串通,要去害你?”
母亲叹息一声,说道:“难道不是吗?”
我苦笑,对她说道:“你几次三番放弃我,今时今日又意欲害我,还只作我与你一样。母亲啊……母亲啊,如若不真做些伤天害理之事,女儿还真对不起您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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