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真的是男儿身?”
许是夜色的缘故,赵佑的神情一沉,面色却白上了几分。他暗自提气,将肩膀使劲一扭,竟挣开了男子的大。
“不然呢……”
话音未落,一阵风倏地拂过,那抹黑影已然消失在林间。
林卿砚的仍僵在半空,他握掌为拳,将那阵风揉入掌心。
半晌,方低声笑了。
……
有人说他是将门虎子,有人说他是花花公子。
前者,多半是跟在林将军后头溜须拍马之徒。而后者,则大多嫉富如仇,看不得他这种躺在父辈功劳簿上的世袭之徒。
过犹不及,他自认为这两极分化严重的评价均是无稽之谈。无论是上阵打仗,还是花天酒地,都不是他的一技之长。他最得意的,当属那一副寸不烂之舌。
价值十两黄金的鸳鸯对佩,他软硬兼施,愣是以六两的价钱成交。虽说货没到罢,但那俩夜明珠,不也是以低价收入的吗?再说到他那被个女人管得服服帖帖的爹,在战场上砍瓜切菜倒是利落,偏偏回了府,见了这林家夫人,满脸堆笑唯唯诺诺得,没半点男子气概。这一点上,林卿砚把外头讨价还价的一套照搬回了家,每每舌灿莲花地侃了一通,说得他爹娘正云里雾里、目瞪舌僵之时,就“顺理成章”地获得了双亲首肯。
而今日的这两番交涉,他尚算满意——自郑王府的偏院翻墙而出,林卿砚的面上浮有笑意。
赵佑救人心切,只要把牢里的小子拎出来,掐着喉咙往他面前一放,一交钱一交货,不怕他耍诈。
至于适才同姐夫的一番密谈……面对李从善多疑的打量,他说得口干舌燥、舌敝唇焦,终于让高高在上的郑王爷相信,只要地牢的狱卒陪他演一场戏,另外半枚同心佩便唾可得。
“姐夫,我承认,素日里我游好闲、不务正业……但说到底,我是大唐子民、将门之后。北有猛虎,其视眈眈,这点觉悟,小弟还是有的。区区十两黄金的同心珏为何引得你们两方争夺,小弟不打算寻根究底,日后亦会守口如瓶。现下小弟只知,于姐夫、于大唐而言,那死物怕是比地牢人重上千倍。既如此,以一条人命换半枚玉佩,何乐而不为?”
已是第四日,鱼儿还未上钩,李从善的确焦心。林卿砚为何会与宋国盗佩之人相识?同心珏一事,他知道多少?据回报,南都交锋之时有一年轻男子带人襄助盗佩贼子,致使劳而无功、鱼有漏网,林家在此事,又扮演着甚么样的角色?
太多太多的疑问,数不胜数的疑点,但李从善只是淡淡一笑,将这些尽皆掩过了——眼下,没有甚么比拿到同心珏更重要。
“好!今夜你去地牢劫人,本王会吩咐好一切。”
……
“孩儿吃饱了!”林卿砚撂下饭碗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揖了一礼,“爹娘慢用!”
“砚儿。”林将军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盅,髭须上还沾了点点晶莹的酒珠。他削瘦的古铜色脸颊隐隐泛红,面色微醺:“明日一早,随为父入宫面圣。切莫误了时辰!”
“啊,知道了……”林卿砚应着,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孩儿先回房了!”
迈进屋槛,回掩房门,扣上木闩,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边,掀了被子闷头便睡——没日没夜地守了天,今夜要演一出大戏,明日又要早起……现在,谁也别打搅他补眠!
转眼间,一弯明月攀上梢头,摇摇晃晃地升至天。官舍,一身劲装的男子提着把长剑,偷偷摸摸地溜出房门,匆匆运起轻功,消失在墙头。赶到书省的西墙外之时,他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人还没来。好险,差点睡过了时候!
足下生风,他跃入高墙,径自掠至地牢门前,不费吹灰之力地制住左右守卫,半点动静都没发出。
别看李从善面相富态,不像是个事必躬亲的主儿,好在办事还算牢靠。林卿砚弯腰猫进拱门之后,外头听着那叫一个胆战心惊。高呼声、惨叫声、撞击声……此起彼伏。阴暗的廊道里,伤痕累累的狱卒歪八斜地躺了一地,哼哼唧唧地,哀声连连。临近水牢之时,还有人特地端了半盆腥味十足的鲜血,直泼了他一身。
用“夺”得的钥匙顺利打开水牢的大门,林卿砚一眼便聚焦在牢央那个湿漉漉的人影身上。散着恶臭的水一直没到了男人的锁骨处,一头长发披散着,凌乱得不成样子,面上似乎有着几道淌血的伤痕。光线幽暗,看不清神情,独一双眸子幽愤深邃,闪着炯冷的光芒,看得林卿砚后背直发凉。
相较自己身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满池的污水闻着都清爽了几分,林卿砚左顾右盼了一番,将剑收入鞘,一跃入池。他蹬着水游到那人身边,道了句:“放心,令妹托我来救你。”
其实林卿砚也知道这不过是多此一举。眼前这人遍体鳞伤、气息奄奄,也就那一双眼睛厉害着些,他想要劫人是易如反掌,点了穴道拎走便是,何必同他废话?
闻言,此人的目光登时柔和了几分,似是卸下了防备。这样的反应,他不知为何,甚是满意。
泅入水一一打开锁链,林卿砚将男子的臂往肩上一揽,提着他的腰带踩水借力,双双飞回到池边。上头有了些月色烛光,林卿砚方看清了这人的面容。此人几近而立的样子,一双眉眼确与赵佑相像,只是多了几分刚毅内敛。饶是泡在水多时有些浮肿,也改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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